外界的同情没有任何意义,反而像是在这湿土上多划了几道泥印子。
“我记得……是很平常的一天,我放学回家关门刷题,我爸就倒在客厅里。”卫波盯着自己灰色的鞋尖,缓缓开了口,“我妈接粒粒到家的时候,他……他呼吸已经停了。粒粒疯了一样拍开我的房门,我才知道。”
父亲倒下的姿态,他已经没有很深的印象了,但临终时的那件灰色衣服,多年来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父亲灰色的衣服好像特别多,每一件又都磨得发白发旧。既和凌水这座灰扑扑、毫无活力的小城融为一体,又仿佛是一个气罩将他当头扣住,与外界相隔。
除了和母亲吵架之外,父亲相当沉默,经常在客厅一坐、鼠标一点就是半天。网上打牌难免遇到堵心的时刻,父亲也是随和至极,从没发过火、骂过脏话。
而那间小房子,与其说是家,也更像一所小小的“隔离点”。
它很少发挥家的作用,为人遮风挡雨;相反,一旦出了意外,“隔离点”会第一时间实施惩罚。
父亲去世时,客厅所有的柜子和抽屉都被拉开了,但他却没有听到一丝动静——父亲应该是在翻箱倒柜地找药,有些急促,但又刻意地控制着,怕打扰到自己。
直到人生最后一刻,他都好似隔离点大门口的一座灰色水泥塑像。
年久失修,价值不再;但一直很板正,很默然。
俞汉广叹道:“怪不得卫粒和你闹得这么僵。”
“我经常在想,要是我那天回家能注意到我爸的状态,要是我没有锁门,要是我根本没有参加竞赛……”卫波深呼吸,头几乎要蹭到胸口,声音有一种处于失控边缘的喑哑。
俞汉广听他越说越离谱,连忙偏头:“不是你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