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悲悯,表情幽深难测,有那么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味道,然后大方地指了指桌子旁立着的那块招聘启事的广告。我顺着方向望去,一看到公司的名字,蔫了,再瞄瞄招聘的职位,囧了,同声传译,数据库工程师,区域经理……每看一行字我的气焰就减一分,到最后完全是负增长了,十分挫败地发现根本没一样是我能胜任的。
不过我还是不自量力地死撑着:“这个,我认为职业无分贵贱,能力也无关证书……”
“嗯,你这么说也没错。”他突然笑起来,笑得连肩膀都在颤动,然后慢条斯理地浏览我的简历,悠悠地问:“六级425分?这分数应该没过级吧?还是我记错了?”
我用侥幸的心理把六级425分也写了上去丰满简历,希望可以蒙骗世人,但很显然的是,出师未捷身先死,连人家一根毫毛都骗不了就挂了。
我垂下头看着地上,声细如蚊:“其实就差一点……”
他长得很撩人,说出的话却毒舌得很:“一亿跟一千万也只是差了一点,你说这能一样吗?”
我没什么求职经验,被别人一刁难就难掩本色火急火燎,朝他狰狞地磨牙霍霍:“是、不、一、样!”
他似乎没在意,面无表情地扫了我一眼:“计算机能力怎么没写?”
“我一时忘记了。”我僵硬着脸,有气无力地吐出这苍白的理由,真相是我一直没考过计算机一级,而上个学期重考的那一回成绩还没出来,生死未定。
他接着又往下看简历,似发现了新大陆般微挑了语气:“哦?你还会法语?”
提到这点我顿时来了精神,就不信这妖孽也会法语,当下眉开眼笑,骄傲地把下巴抬得高高的:“对,法语是我的二外。”想想觉得气势还不够高昂,我又不知死活地补充了一句,“而且非常流利。”只有老天懂我,其实我只会日常的类似“笨猪”这样的问候语而已。
就在我得意连连的时候,他冷不丁地叽里呱啦说了一大通话,见我还一副云里雾里的样子,他才淡淡开口:“现在请你翻译一下我刚才说的话。”
我一下子懵了,他,他,他居然真的会法语?而且流利得跟我们外教一样纯正?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撞到人家枪口上了!更悲催的是,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认识我,我却不认识它们,霎时头顶上笼罩着一层厚厚的乌云。接着我还很打击地听到他轻轻的,朗朗的笑声,就像一千根针刺在我心里,讽刺我的幼稚无知。
我顿时怒了,觉得再怎么着也不能让尊严扫地不是?于是我特有型地一拍桌子,满意地看他被我吓得愣了愣,再嚣张地把我那张简历抓回来,末了朝他示威般挥舞了拳头:“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我才不稀罕!”然后昂首阔步离开了体育馆,god!这翻身做主人的感觉还真td的爽!
就这样,我成了陶渊明的忠实追随者,坚定不移的奉行“不为五斗米折腰”的做人原则,却把“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处世原则抛弃了……
回到宿舍跟她们说起这事的时候我还很得意,懒懒地趴在床头指点江山:“我跟你们说,这做人哪就得争一口气!不就是一份工作嘛,他拽个毛啊!”
肖雨翻了翻白眼,不顾姐妹情谊地深刻打击我:“那是因为人家看不上你,就你这水平也敢报那公司?人家连扫地的都是个人物!”
谢芳菲一边化妆一边点头附议:“是啊,那家公司的待遇是出名的好,一入职就配车配房,我上次还听说有五个博士争他们的一个总经理助理呢!”
“竞争这么激烈?”胡蝶飞一下子来了兴致,追问道,“然后呢?这挺难选的吧?”
谢芳菲完成美容大业,优雅地站起身把包包挽在手上,临出门前极为妩媚地回眸一笑:“最后人家招了一个博士后。”
寝室霎时沉默一片。
胡蝶飞爬上床架子,温柔地摸摸我的头安慰说:“小黛,有那么多博士陪你阵亡也不算冤枉,你可以瞑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