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关不知他在说什么。
“以前关凌…你妈妈不喜欢你、不理你的那些年,”刚刚好纠缠着钟小涛的问题不放的人,这时刻凝视她的样子,又分明像是眼里只能看到她一个,“是不是很孤单?很委屈?很不开心?所以才但凡别人对你一点好,谢遥,鸿图,夜鹛,朝歌,夜朝,他们对你一点好,你就恨不能把心掏给他们,命都舍得拿去拼?”
他没有说自己。
因为有关于他自己在她心里的地位,他并不需要通过问询去得到那个答案。
“我…”秦关直觉本是想要反驳,却不料一开口,眼泪便如夏季雨一样噼里啪啦往下掉,“是、是啊,我就是受不得别人一点好,因为…因为心里真的期盼了很多年,希望有人能真心真意、什么都不计较的对我好,还有、还有家里人都对我不好,所以别人对我好我就、就感到受宠若惊,总想着要好好去回
报别人。以前、以前我总是愤世嫉俗,想着大家都是一样的人,凭什么我就格外的要受很多苦?但长大后看了很多很多,上一回看到鸿图阿鹛他们的抗争,还有这次看到魅魔族、看到邵皞他们…我其实苦什么呀,我明明生来就注定比世上大多数人活得好了。以前感情上总觉得别人欠了我,但现在也知道并没有,没有人亏欠我的,该我的东西只是来迟了一点…现在我每一天都过得很开心很满足了,我现在特别、特别的开心,是那种从前我做梦都没想到的有一天我竟然也会这样开心。”
“但我怎么还是有种——”一手替她擦着眼泪,上邪侧着头,面上有种少见的困惑,“有种…亏欠你的感觉?你…唉,方才我竟有一种不知该如何面对你、安慰你的无措。”
所以他才一直一直的追问着有关钟小涛的事吗?是因为太过心疼她却无从安慰吗?
秦关仰头看他,眼泪还在不停顺着脸庞往下落。
“我补偿你一点点好不好?”上邪双手改捧
住她的脸,语声中掺了一些少有的诱哄,“你问我一个问题,或者向我提一个要求,无论你说什么,我都满足你。”
他这句话,从某方面而言当真是秦关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了,她可以要求他爱他,也可以命令他与她在一起,她可以满足自己最重要的愿望,但她最终却果真只问出他一个问题:“我…我在这个世界里,真的能够得到一个救关凌的机会吗?”
上邪想到她竟会问出这样的一个问题吗?或许在他说出“你问我一个问题”的时刻,他心里便已知晓了。
捧着她的脸专注看她良久,他这才微微颔了颔首:“你会得到的,我保证。”
“我们心悦对方,决定在一起。”
第二日,当夜闻道与朝歌手牵手向邵皞与夜叉族人说出这决定时,明明只过去一夜,邵皞却忽然发觉自己心态已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譬如,他发现他竟变得有“人情味”了。
因为他听完这话第一个念头竟是:虽不是当真以为来日可期,但因此而促成一对有情人各自往前行了一步,行到同一处去,这倒也算一桩美事。
而后他便被自己吓了一跳。他昨夜得了秦关那一席话,不再对无谓之事心存执念是理所应当,但、但他一个五大三粗的老爷们儿,怎的忽然开始关心什么“有情人”了?难不成——
他有些狐疑看向秦关和上邪二人,心想昨夜这二人在他面前也并未表现得多么亲密,他怎么竟有种…被这二人以“情”洗礼了一番的莫名感受?
他正对自己感到恶寒间,已听秦关笑嘻嘻向朝歌和夜闻道二人道:“恭喜恭喜,以后我们几个可算不必再装作看不见你二人眉来眼去啦。”
朝歌俏脸一红:“你们怎么…”
“我们怎么一点不惊讶?”秦关啧道,“你二人对对方的情意,除了你二人自己,即便是瞎子也能感受到好么?”
若放在昨夜之前,朝歌多少还能反驳两句,但昨夜她与夜闻道互通心意,才后知后觉两人各自的
心思却是连避也避不开、更遑论他们也未曾想要避开,这时再听秦关笑语,她害臊之余,也有几分感慨:“那你们怎不…”
她想问,那他们怎的不鼓动着她与夜闻道早在一起呢?毕竟不论上邪与应风采,秦关谢遥二人却明显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性子,秦关与她又至诚相交,何以之前她竟全然不拿此事打趣、鼓动她?
这话她作为一个年轻女孩儿没法坦荡荡问出口,秦关却何以会不懂?面上笑意略收了收,她悠悠道:“你二人当日一见而倾心彼此,往后了解愈深,这份倾心自也更深一层,我作为旁观者,可从未担心过你们会迟迟醒悟不到这份感情。只是以你二人的身份,在感情以外还需面对许许多多的问题,这问题却并非我们这些外人能够置喙,我们自也不能在你们自己拿出主意之前多言多语些甚。而今是你们共同决定要在一起,那便说明你们都不将这些问题放在心上,也自信能够解决。既如此,我们作为你们的朋友,自然便要真心实意的恭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