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齿间萦绕他亲手制作的美味,脑海依稀浮出去年的几句言词。
他说,二人在子孙成人后仍维持年轻容貌,是上苍给他们弥补遗憾的机会。
她宣称自己“日子充实、了无遗憾”,他却语带戏谑说了句,没他陪着,怎能称得上无憾?
先前,她没往心里去;此刻,她忽而明白,她固然觉此生无憾,却未曾奢想,如他在旁,人生或许会有另一种圆满的可能。
正当她于融融温情中品尝面条时,大犬们停下讨吃举动,纷纷警觉竖起耳朵。
有人靠近!
果不其然,没多久,远处隐约传来马蹄声与车轮声,随即大门被敲响。
在全城戒严、剑拔弩张的形势下,谁会贸然到访?
夫妻二人放下碗筷,领着狗儿快步出迎。
打开院门,出人意料,马车上悠然下来一名通身浅素的女子。
容色姣好,云鬟雾鬓,柳眉如烟,群芳难逐,竟是徐明初。
她静然立于阶前,历来淡漠的神情在目视二人并肩相迎的刹那,逐渐漫过愉悦暖意。
阮时意极为震悚:“王后大驾光临……”
话说到一半,又觉客套话理应由主人家来说,忙用手肘轻碰徐赫。
徐赫为她不自觉端起女主人架势后急忙放下的矛盾情态而窃笑,当下客气招呼徐明初入内,并询问来意。
徐明初笑颜温和:“我此行前来,是给二位送些生活必需品。”
她边说边命下人挑扛几只大箱笼,乍一眼看不出为何物。
徐赫与阮时意面面相觑,均觉“书画先生”与“阮姑娘”的身份,按理说不致让堂堂赤月国王后屈尊降贵至斯。
莫非……是因他俩在地下城一案中起推动作用之故?
“敢问王后,外界情形如何?”阮时意最关注的莫过于时局。
“那帮人狡猾得狠,而且在禁卫军、城防卫队、各处大牢里均有奸细,竟逃脱了不少。被羁押者毫无例外自裁,或因中毒而丧命,背后隐藏的势力,实在不容小觑!”
徐明初随二人入正厅落座,清亮眼眸闪掠忧色。
缓了缓,她又提及,静影已苏醒,基本无恙,受人蛊惑进入地道,极可能中了强烈致幻药物所致;如今由大夫调理,等完全恢复后,再来守护“阮姑娘”。
阮时意沉吟道:“我非众矢之的,倒是……徐二爷身边,理当有高手相护。此外,你们母女,切莫掉以轻心……请务必珍重。”
她无意间泄露惯有的长者口吻,立马以谦逊态度补了半句。
等到赤月国仆从办完箱匣后,对上阮时意好奇的眸光,徐明初莞尔解释:“别无他物,主要为衣裳裙袍、胭脂水粉、山珍干货、书册、画具等,大多是长嫂所备,我不过负责跑腿而已。”
“兴许……我不必等戒严结束,就能回徐府,他们何必……?”
阮时意已猜出长媳心思,暗自微恼,又觉徐明初眼底流露玄之又玄的异样感。
聊完正事,无甚话题的三人相对静坐,半晌无话。
最终,徐明初端量徐赫与阮时意许久,眸色略显寥落,优雅起身,礼貌告辞。
阮时意总为女儿出行安全而忧虑,低声对徐赫道:“篱溪地僻,你去送一送!”
“你独自留下,我岂能安心?要不咱俩一块送?”
“我怕被巡逻卫队逮住……”
“那就到竹林边!”
二人恭送徐明初出厅时,你一言我一语,以几不可闻的话音争论不休,冷不防徐明初停下步伐,对仆从摆了摆手。
众人退至院落外,沉碧与阿六见状,识趣回避。
阮时意只道徐明初另有要事商量,温声道:“王后有何吩咐?”
徐明初眸光盈盈,流连于二人容颜,精致丹唇挑起淡淡苦笑。
“事到如今,您……还是不愿意坦诚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