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事不过三

“爸......”

“别叫我,就是咱王家老祖宗在也没整。”

“哎!就是说,这事还真难办。如果只是夫妻不和离了还好说,毕竟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女人家再吃亏,装个可怜也就过去了。可这事......传出去人家会说你恶毒,连带咱一家都要被人吐唾沫星子,真离了你以后可咋整?”

“妈、妈,那怎么办啊?我、我也是冤得很呐,您一向主意多,这次可得救我,不然、不然我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什么死不死的?净说胡话!妈养你一场可不容易,你忍心让咱白发人送黑发人?再说了,你死了以后好了谁?这种念头一点都不能有。妈想想、让妈好好想想......”

王桂花抹了把泪,静静坐在床上等着胡巧珍出点子。

“有了!”胡巧珍想了半晌眼珠一转,一巴掌拍到自己的大腿上,露出了几分笑意。

“您快说。”

胡巧珍附耳过去轻声说了几句,王桂花一听,嗫嗫道:“这、这能行吗?”

“怎么不行?”胡巧珍眉梢一挑,三角眼里满是精光,“你们石榴村闹鬼又不是一次两次,怎么只许人家撞邪,你不行啊?谁还没个点背的时候。”

这话要是被温糖听见,大抵会笑叹一声:这年头,撞邪也成了被人津津乐道的好事么?

见王桂花还有些犹豫,胡巧珍瞪了她一眼:“你还想不想和你男人好好过日子了?撞邪被人笑还是恶毒被人唾弃自己选。”

“嗯,我明白了。”为今之计,也只有出此下策了,总好过被人厌弃。

“这就对了,只要你态度诚恳一点,好好给你男人和二丫道个歉、服个软,再不济当他们面寻个死......”说到这里胡巧珍拽了王桂花一把,“也不是真要你寻死,妈一会和你一道去,自然会拉着你。咱就做个戏,把眼前这个坎先给过了。国栋再是铁石心肠也和你是同床共枕了二十多年,俗话说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不看僧面看佛面,好歹你也是三个孩子的妈不是?咱娘俩还有你爹一块去求,我就不信他真的能狠下这个心!”

“我也去?他们村的人都说了......”王贵可拉不下这个脸。

“咱老两口他们敢动粗?也就嘴上说说,你怕什么?闺女重要还是面子重要?也不看看几个儿女里谁最孝顺,咱闺女要是不好过了,咱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胡巧珍是个明白的,极短的时间就分析了利弊,回头又说,“至于以后,你这脾气也改改,别没事就在家闹,男人心再软,时日久了也会烦的。”

“那二丫......话说我心里还真有些发怵。”

“你怕什么?她活菩萨不是吗?你以后只要对她好一点,至少风口浪尖上你可不能再和她过不去了,只要你有个当娘的样子,把你的形象扭转过来,她但凡有一点歪心,那么就是自不打自招。到时候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咱再做什么也没人会说,所以,先忍着吧!”

“那、那咱趁热打铁,现在就去。”

“我就说我闺女是个聪明的,一点就通,去,必须尽快去......”

王桂花连忙下床穿鞋,被胡巧珍一把给拉住了,疑惑抬头,胡巧珍笑道:“慌什么?再做场戏......”

如此这般在王桂花耳边嘱咐了几句,随后嘴角一弯,扯着嗓门就喊了出来:“哎呀,闺女,你这是干什么?他爹,你快来拉一把,我、我可拦不住......”

说着直给王贵使脸色,王贵一脸懵逼,这玩的哪出?

胡巧珍一个白眼过去:“你过来拉扯就是了,赶紧的!”

见王桂花鞋都没穿就往一旁墙上撞,王贵总算会过意来,连忙起身:“闺女,你可别想不开,好端端的寻死干什么?你要是走了,让咱老两口怎么活?”

外头的大夫听得动静,面面相觑,这又是怎么了?寻死?可一见那老头子惊慌失措的样子不似作假,赶忙跟了过来,要死也不能死在他们卫生所不是?

进门就看到老两口哭喊着拉扯王桂花,而王桂花似乎带着一脸的羞愧说:“爸、妈,别拉我,我、我不是人......”

“胡说什么?你是撞邪了,自己做了什么自己都不知道,哎哟,天可怜见哦,我好好的闺女......”胡巧珍假惺惺抹了把眼泪,看到有人来了,连忙回头,“大夫,快、快阻止她做傻事。”

两个大夫把王桂花拉扯住,没好气问道:“这又闹什么呢?”

王桂花低着头哭哭啼啼不说话,胡巧珍替她答了:“大夫,她这不刚醒么?却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这里,摸着自己受伤的脑袋问我出了什么事。我以为她伤了脑子糊涂,结果一问之下她居然什么都不记得了。而后将前因后果说了,她听了以后就甩了自己一巴掌,连说几句自己不是人,差点害了自己的闺女,这不一时想不开就要寻短么?亏得你们都在,不然我们老两口怕是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几个意思?这是想说她撞邪了?医生讽刺一笑,懒得细问,只说:“行了,这脑袋还伤着呢,别要死要活的,要真羞愧,回家和你家闺女认错去。”

“哎,是是是,我这就带她回去。”

不过是做个样子,巴不得赶快出了这门,老两口扶着王桂花便走了。

“切!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二人互看一眼,摇了摇头,真能作!

路上王桂花也没闲着,做戏做全套,不管路上有人没人,哭哭啼啼直说自己的不是。有村民见到了,扔了几个白眼过来:“咋还不消停?脸还要不要了?快滚吧,别讨嫌!”

王桂花心底恨得牙痒痒,面上却一脸苦色:“我、我......是我被猪油蒙了心。”

“闺女,是妈不好,妈没瞧出这些时你的不妥,不定三十晚上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赶明儿找陈婆来给你收个惊......”

啥意思?合着王桂花也撞邪了?

等他人回神,三人早已远去。

刚到温家门口,送完糖心蛋的张夏荷笑着端着一个空碗和刘美丽一道出来,见得三人不由翻了个白眼:“哟,这都是谁啊?咋还有脸回来呢?二丫好端端过个生日险些被亲妈给害了,你还有没有点良心?”

“瞎说!她是我闺女,我怎么会害她?我、我......我悔都悔死了,你别拦着,我得去看看我闺女......”

张夏荷一愣?没闹明白,回头看了眼自家闺女,问:“她刚才说啥?”

“我咋知道?”刘美丽翻了个白眼,垂眸心底低咒一句,这样都没让温糖吃苦头,真是老天不长眼。

张夏荷没让,上下打量了王桂花一番:“你进去干啥?一家人高高兴兴吃饭呢,可别坏了他们的心情。”

一听这话,王桂花眼泪就涌了出来,近乎哀求扯住了张夏荷的手:“夏荷,我知道你对我有意见,可我到底是她的亲妈,我犯了糊涂做错事伤了孩子的心是我这个当妈的不是。可母女俩没有隔夜仇,你就别拦着我了,我去给她赔不是。”

哟?这是脑子坏了转性了还是被人一棍子给打好了?她咋就看不明白了呢。

胡巧珍眼珠一转,可怜兮兮抹了抹眼泪:“我闺女撞邪了,啥都不清楚啊,这不知道以后心里悔么,刚醒没多久连伤都顾不上就巴巴来了,大妹子你行个好,让咱过去行不行?”

“撞邪?”真是笑死个人!张夏荷眉眼一挑,“全村属她最厉害,她撞邪?我看鬼见了她都怕吧......”

“大妹子,话可不能这么说,你们石榴村撞邪的人还少么?不然她一个当娘的能做出这种事?快别拦着了,就当做个好事成不成,老婆子我求你了。”胡巧珍说着就要往地上跪。

这还没跪下去,王桂花“噗通”一声先跪地了,反倒把张夏荷给吓了一跳,哟,这模样真不似作假,难道真的那啥了?连忙往边上一让,王桂花便哭着喊开了:“他爹、二丫,我错了,求求你们让我进去......”

王桂花就这么跪在了院门口,声泪俱下诉说自己的不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看着十足的真诚。

门口这么一闹,乡亲们自然不能当视而不见,纷纷出门看热闹。

屋里温家人和季寒那四个小子一起给温糖过生日,大伙原本都挺开心,谁都不愿提起这事,谁知吃到一半就听到了屋外的动静,李北顿觉胃口全无,可到底是人家的家事不好多嘴,只瞅了温糖一眼。

温糖没做声,低头继续吃饭。

温糖这个正主都不开口,谁都不会去劝,再者这事本就是王桂花的错。季寒等人大家族出来的见过的腌臜事不少,可像这样处心积虑害亲骨肉的妈,说句良心话,真是少见。当听到那什么撞邪的说辞时,纷纷觉得好笑。

这哪里是反省?压根就是给自己的恶行找借口,简直无耻!

人至贱则无敌!

这种妈,不要也罢!

温国栋眼底透着深深的痛色和几分倦意,长叹一口气,说:“别管她,继续吃饭。”

季寒等人互看一眼,幸好还有个明白人。李北更是说了个笑话来逗乐,似乎对外面的哭喊声充耳未闻。

半晌不见里面的人出来,王桂花咬了咬牙,狠狠抽了自己几耳光,一步步跪着爬向屋子,边跪边往地上磕头,嘴里不停说软话。

众人一瞧,哟,这模样他们可真没见过,瞧,额头上的纱布都见红了,看着倒是真诚,渐渐指责的话也就小了下去。

“他爹、他爹,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王桂花跪到了家门口,却没敢再往里挪一步,又是一记磕头,“二丫,妈不对,妈被猪油蒙了心呐......妈保证,以后再不这样了,看在生你养你一场的份上,你原谅妈好不好?妈是真知道错了,你是我的女儿啊,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妈怎么会舍得伤你......”

“女婿,桂花她......哎!你出来好不好?”

老两口跟着一道求情,就差没一起跟着跪下来磕头了。

母子连心,温金宝到底是王桂花一手带大的,见到自己的母亲这样,眼底透着不忍,抬眸:“爸......”

“吃你的饭!”

温金宝动了动唇,回头又看了眼温糖:“二姐,妈她......”

温糖原本是不想理会,虽说事情因己而起,可父亲却是当家人,既然他都没吱声,自己做什么好人?可面对这样的温金宝,不禁有些动容,不为别的,这小子至少有颗良善的心。

“爸,咱出去看看吧。”

“二丫......”温国栋筷子一停,眼底有着安慰,“你妈她这么对你,你......”

“爸,您说过,有缘做得夫妻不易。而且大伙都看着,人皆有恻隐之心,再不出去就是您不讲情分了。”

原谅?自打她做出这样的事就已经不值得人原谅,母女又如何?尤其那句撞邪!一个坏了心肝的人就别指望她会立地成佛,更何况她俩本就没有血缘关系不是吗?

“谢谢二姐!”温金宝红了眼眶,率先起身。

一家人跟着走到了门口。

见终于有人出来,王桂花戏做得更真了,接连又甩了自己两嘴巴:“他爹、他爹你总算出来了,我......”

“你来干什么?”温国栋并没打算就这样原谅她,口气自然十分不善,“还想出什么幺蛾子?”

王桂花手脚并用爬到温国栋身边,一把抱住了温国栋的腿:“他爹、他爹,我错了,真的知道错了,我真不是有心的......你再给我一个机会,我保证、我保证以后安安稳稳过日子......”

抬眸,满脸的泪水,左右脸被自己扇得通红,嘴角还泛着血丝。脑袋被纱布包了一圈,额头在几次的连番磕头下也渗出了血迹。

哟,这是下了血本了,够豁得出去的!温糖几不可查勾了勾唇角,一个敢对自己狠的人有什么做不出来?由此可见,骨子里原就是个狠人。

温国栋没想到自己会看到这样一张脸,说不心疼是假的,毕竟是自己同床共枕了二十来年的结发夫妻,可一想到她做的事,还是心气难平,哼了一声去扯王桂花:“你松开!”

王桂花死不松手,紧紧抱着温国栋的大腿哭道:“他爹,饶我一次,就一次,看在咱俩......”

“我要你松开!”

“我不......”

“要我亲自动手吗?”温国栋作势抬手。

王桂花极有眼力地松了手,做小伏低低着头抽泣:“那你打吧,说来也是我活该,只要你能消气!你打死我我都不带吭一声的。”

“你以为我不敢吗?”

“不、不用你来......”王桂花忽然起身,狠狠抹了把泪,似下了什么决心道,“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二丫、对不起温家,我不配做他们的娘!我、我自裁谢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