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老看到季如飞没有吭声,反而是有点惴惴不安的模样,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沉声说道:“经过我们调查,向子良根本不是什么‘夜莺’,更不是我党的地下工作者。此人原是军统特务,血债累累。解放之后,又重新编造身份,妄图混入革命队伍。”
什么,什么?向子良那样的好同志,竟然会是妄图打入我们内部的奸细!不,不可能!季如飞的良心在呼唤着自己。解放前夕的那段经历告诉自己,这是阴谋,这是一个陷害自己同志的阴谋。
“怎么!季如飞同志,难道你对组织的结论有什么怀疑吗?”没等季如飞多加思索,对面那位领导已经发现了他面孔上的挣扎,并且发出了冷冰冰的询问。
季如飞刚想要答上一声‘是’,就看到了对方那幽深的目光。蓝蓝的,冷冷的,让人不寒而栗。他似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一般,方才把已经到了口边的那个‘是’给咽了回去。
“嗯,这样才对。”对面的领导注意到了季如飞思想斗争的过程,满意地表扬说:“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没有个人的恩怨好讲。你这样的态度很好,党就是需要你这样的好同志。”
这个时候的季如飞,额头上沁出了一排排的汗珠。依照往常的经验来看,晏老的到来,不是为了给自己讲上这么一番大道理,而是有什么棘手的事情要让自己做。老天爷,只希望你不要让我做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我就谢天谢地喽。
“经过我们查证,1949年4月20日,你奉命进入金陵城,顺利完成了一项重大任务,有效地减少了我军的伤亡,保证了金陵城的完整。同样,你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没有碰到任何意外情况。因为这样的功绩,组织上还将要对你予以重用。”晏老的声音,在不大的空间中回荡着。
什么!我没有遭遇任何意外?难道我面临敌特的刺刀也是虚幻?难道那阴森森的监狱,也是幻觉?不,晏老肯定说错喽。季如飞想要分辩,却又在晏老那深不可测的眼眸注视下而咽了下去。
“有人说,你曾经被捕,那是诬陷。那是为了诬陷你曾经当过叛徒,而蓄意捏造的谎言。组织上经过认真的调查,确认你是一个好同志,是一个没有任何污点的好同志。”晏老说到这里,已经站了起来,就象在大礼堂做报告一般,挥舞着手臂说:“季如飞同志,我知道你会有想法。这不奇怪,这就是考验你有没有党性的关键时刻。做叛徒,还是当功臣?你自己看着办吧。”
这样的选择,可不好做。自己碰上向子良,这是事实。而且,还是对方救了自己的性命。从人性角度上来说,自己都应该要坦然承认这么一段事实。尽管不一定能报恩,但也不致于昧着良心做人。
这样做的后果,也是严重的。只要承认自己碰到向子良,就要承担自己当了叛徒的风险。从眼前形势看,这不是误会,很有可能是铁板上钉钉,跑不了的事实。如果自己成了叛徒,自己为之努力的一切,不就都成了空幻吗?
人都是自私的,在面临自己前途兴亡的十字路口,季如飞还是选择了服从与妥协。当他在旁证材料上签上自己的名字以后,立即就伏在桌子上号啕大哭起来。晏老对他的后悔与自责视若无睹,临走时,只是轻轻的说道:“季如飞,你的证词,是永远也无法修改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