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比楚清菱倘若也在这里,而且是未曾因为出了意外神志不清散了,那么即便是她知晓了慕流苏身为女子的这件事情,除了一时之间的伤心绝望有些不能接受之外,必当也是无法一下就割舍了对慕流苏的情意的。
而沈芝韵再如何厉害,终归也是个女子。
知晓了慕流苏是女儿身之后,无论她是愿与不愿,恨与不恨,但是对于这么一个自己曾经倾心相待的人,到底还是无法视若无睹的。
更别说如今慕流苏还是袒护着一个曾经在她眼中因为断袖之癖的传闻而被试若“情敌”的人物——姬弦音了。
果不其然,就在慕流苏蓦然从姬弦音身后站出来,一把将姬弦音护在身后的时候,沈芝韵的那张美貌容颜就已经是明显的僵硬了几分,等到她彻底听完慕流苏所说之话,本来还阴沉至极的面容之上,瞬间便是一阵青红了。
沈芝韵柳眉紧蹙,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唤了一句慕流苏的名字:“慕流苏!我可是知晓你方才在说什么?!”
本来沈芝韵就有着想要劝服慕流苏和沈芝兰二人投诚的想法,如此一来,即便是大楚国灭,依着就他们二人的才能,即便是入了东陵,也必然会受重用,可如今慕流苏未曾投诚也便罢了,竟然是当真如此多人的面,说出了这么一句要毁了东陵江山的话,这话但凡是传回东陵去了,哪怕是她有心想要护着,也断然是可能性不大的。
沈芝韵实在是觉得气恼之极,她惦记着当初在慕家将军府上慕流苏的救命之恩还有与楚清菱争执之下她接下了她从而让她容色不至于毁了的恩情,所以一直压抑着心思未曾计较慕流苏的欺骗之事儿,可是如今慕流苏却是如此不知好歹,完全忽视了自己对她的一番好意,叫沈芝韵如何能够咽下这口气。
“本郡主尚且未曾追究过你曾以一介女子之身与郡主许下亲事之事儿,可你欺瞒于人,却是如此不知愧歉……”
“当初郡主一直因为你我二人之间的亲事并非是你主动提出的解除而耿耿于怀,所以才将此事一直怪罪在本将军身上。”
其实说起来,慕流苏一直以来对于沈芝韵此人都是没有什么恶意的,毕竟他们二人之间除了那一出亲事儿之外,实在是没有半分瓜葛,所以即便是沈芝韵如今化作了东陵的锦绣郡主闹到大楚来了,慕流苏倒也没有起了杀心。
然而方才沈芝韵那一番少威胁姬弦音的话,确是无异于触犯了慕流苏的逆鳞,弦音本就是慕流苏在这世上最为想要倾心袒护之人,所以沈芝韵明目张胆的威胁姬弦音的行动在慕流苏眼中无异于是在自寻死路,她能对沈芝韵有了半分好脸色,那才真是奇了怪哉。
所以如今不待沈芝韵将话说完,慕流苏便是眉目冷沉的一口回绝。
“女扮男装之事儿本就是被迫之举,并非针对郡主一人,至于那一出亲事儿,本将军也是念在自己是个女儿之身,不愿意耽误了郡主你,所以才想方设法寻了法子去解除,解除之时,更是未曾伤及了郡主半分颜面,本将军倒是不知何处愧疚了郡主你?”
慕流苏说话间,神色极为严肃,语速也是极快,更是完全直视着沈芝韵的眼神,没有半分躲避之心。
她这一番样子,的确是再坦荡不过的模样。
沈芝韵听着慕流苏如是所言,只觉得闹心至极又气恼至极,本来还有心想要反驳一二,然而唇齿张合一阵,却是发现自己竟然说不出一句反驳之话。
而这一切,只是因为她自己心里也清楚,慕流苏言语之中的那些话,确实是没有半分虚假的。
正如慕流苏所说,她女扮男装这件事情,又不是为了想要欺骗于自己故意女扮男装的,无非是因为旁的原因罢了,若是说她欺瞒于她,实在是有些牵强了些许。
再加上沈芝韵自己心里也清楚,起初她对慕流苏本身就未曾动过什么真切心思,更是完全没有将慕流苏当成自己的未婚夫婿看待。
当初在得知端妃定下了自己与慕流苏二人之间的亲事儿之后,沈芝韵就已经将慕流苏的事情调查了一番,得知此人分明是个嫡子,在将军府上却过得还不如慕霖平那个庶子的时候,对慕流苏的印象实在是不怎么好。
“毕竟本世子倒是听闻,这华亲王府之上,曾还有一位年长于锦绣郡主,又是名正言顺的亲王嫡子的小郡王呢。”
“住嘴!”大抵是因为其姬弦音说的话实在是太过刺激了沈芝韵,沈芝韵也是实在是再也难以镇定下来,柳眉一竖,恶狠狠的便是朝着姬弦音瞪了过去“本郡主听不懂再说什么东西,你并非是我东陵之人,休要在此胡说八道!”
若是旁人,兴许还当真就被沈芝韵这激动至极的反应给吓住了,然而姬弦音却只是笑了一笑,连眉头都未皱上一皱,惬意至极的回望着沈芝韵。
沈芝韵本身就正在气头之上,如今自然更是无法忍受姬弦音如此风轻云淡的神色,眉眼之间也是带了几分凛然,音色寒凉:“本郡主倒是小瞧荣华世子了,看来世子能够远在北异国被尊称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北燕摄政王殿下,的确是有些实力的。”
沈芝韵这一番话表面上看似是在夸赞姬弦音,但是动动脑子都知晓必然是有所深意的欲抑先扬,果不其然,不待姬弦音对沈芝韵方才之言作出反应,沈芝韵便是迫不及待的补充道。
“只是世子殿下你总归是并非我东陵之人,自然是对我东陵之事不甚知晓,你的那些个旁听途说更是全然当不得真。就好比世子殿下方才所言的锦绣那位自幼世袭了小郡王爵位的兄长,的确是已经流亡海上,不幸丧生了。”
“这件事情整个东陵都再清楚不过了,所以世子殿下也不用在此故弄玄虚,意图蒙混本郡主。否则即便是世子殿下你这般风华无双,我东陵皇族也万万不会轻易放过了你。”
沈芝韵如今这番话,当真可以说是杀意四泄了,明显是因为姬弦音因方才说的那件事情,惹得沈芝韵心中不快,所以如今连伪装一副好脸色都不愿意了。
只是沈芝韵这话哪怕是杀气再重,却实在是不会入不得姬弦音的眼。
初一和十五二人侯在姬弦音身后,听着沈芝韵如此狂妄的话,面容之上也是忍不住的露出了几分不屑之色。
音杀阁的势力早就已经是遍布天下,若非是主子先前因为寒疾所控,又一心只想着筹谋与镇北将军的事情,没有什么心思去放在这天下国事儿之上,她当真以为她那所谓的东陵大国能够如此安然而立不成?
再说了,沈芝韵哪怕是如今身份再高,有着权力能够率领大军对着大楚宣战,可是她的身份终归也不过只是东陵的区区郡主罢了,主子的生母姬王妃可是……
总而言之,如今主子身上的寒疾已根除,已然是半分后顾之忧,若是主子想要覆灭东陵一国,哪怕是隔海相望又如何,也不过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也不知晓这东陵郡主到底是哪里来底气,竟然是敢在此口出狂言试图威胁自家主子,简直是活的腻歪了。
初一下意识的便是想要站上前去呵斥沈芝韵一声,只是他这步子还没有迈开,一侧便是有一抹墨色拂过,紫竹叶刺绣纹路随风摇曳出一道洒脱涟漪,赫然便是见着慕流苏直直挡在了姬弦音身前。
“本将军倒是不知锦绣郡主竟有如此大的口气。”
原本沈芝韵的脸色已经是极为寒凉了,没想到慕流苏如今站出来,脸色的神色更是如同绵延在千里之外的冰雪一般冷若寒霜,竟然是带了一股子任谁都能看得出来的动了真切怒意的神情。
“只可惜郡主身后有着东陵皇族又如何!若是东陵当真妄想动了弦音,大可一试,试试到底是你这东陵先毁了弦音,还是本将军先行毁了你这东陵江山!”
这句话一出来,实在是任谁都能听出来慕流苏言语之间带着的凌然杀意。
且这一句话的可怕程度,实在是不可谓不狂妄……这种话,哪怕是任何一个男子说出来,都难免会让人觉得轻狂至极,更别说慕流苏如今一个恢复了女儿身的女子了。
可是怪就怪在,即便是慕流苏如今长发披肩,青丝如瀑,更甚至还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柔妩之色,却是在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所有人的心中却是不仅没有半分不信之意,反而还油然而生一股子敬意。
毕竟他们眼前站着的这人,虽然是个女子,却又并非是个寻常女子。
就是这个女子,以一人之力,率领着三万当初人人都不看好的镇北军,在那燕楚一战的首战之中,轻而易举便是破了北燕十万大军,然后更是势如破竹,率领着北境宋家大军,仅仅半年有余的时间,便是如愿攻下了北燕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