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这北燕五大军都之首的称呼,还不算是被这些晋州城的将士们太过糟践了。
不过他们此次的确是想的有些太多了,她虽然做出这般杀气腾腾的样子,但是实际上却并没有一定要取了燕离歌性命的打算,无非只是想要吓唬吓唬他罢了,毕竟当初她与燕离歌之间的恩怨,可完全不只是如此轻松的赔了一条性命就可以解决的事情。
所以如今慕流苏也是饶有兴致的停在了这几千晋州城的将士面前,脸上露出一副欣慰至极的神色,挑眉笑道。
“如今倒是难得见着了你们这群晋州城将士身上的一些骨气,不过你们也不用做出如此视死如归的模样,本将军大可告诉你们,如今本将军尚且没有那个心思打算取了你们所有人的性命的,如今本将军给你们一盏茶的时间,立马撤出这北燕晋州城池。”
慕流苏这一段话说的实在是有些突兀,晋州城的这些将士们,也是明显是没有反应过来,他们都已经做好了视死如归的打算了,慕流苏却是突然告诉他们,他居然是没有打算要了他们所有人的性命,不仅如此,竟然还是如这般大发慈悲的让他们赶紧撤离这晋州城?
这不是明摆着放虎归山吗?况且慕流苏能够放过他们这些小喽啰也就已经极为稀奇了,偏生这群人之中,竟然还有着这么一位北燕太子殿下,如此身份尊贵之人,慕流苏竟然也是舍得将之放离开去?
在这个时候,不去趁此机会将这位太子殿下俘虏在大楚军队之中,却是放虎归山,让燕离歌逃脱了去,这不是明摆着脑子秀逗了吗?
别说是晋州城的这些个将士,便是镇北军和北境宋家大军的人,也是明显对慕流苏的决定,有些诧异至极。
无论心中如何所想,他们也是实在是猜不透这一点,所以也是完全不能理解慕流苏这古怪的做法。
不过即便是镇北军和北境宋家大军的人,对于慕流苏的这个做法有些不太理解,但是,他们心中对慕流苏却一直都是信赖有加的的,所以此时此刻,他们自然也是觉得,慕流苏这一番举动,定然是有着其中深意的,所以虽然心中觉得古怪,但是并没有太多情绪过激的反应,只是静静的看着便是。
而先前一直在一侧把玩着手中连弩,后来见到慕流苏安危不用顾及,索性也是加入了战斗之中的沈芝兰,如今听见慕流苏的话,也是径直将视线转了过来。
其实沈芝兰心中一直都知晓慕流苏断然是不可能只是单单想要取了燕离歌性命这般简单的,但是对于慕流苏在此时此刻放着走燕离歌的决定,他却依旧是觉得有些太过出乎意料了一些。
虽然此时此刻,并非是直接取了燕离歌性命的时候,但是倘若是将他俘虏在大楚军队之中,让他名誉受损,然后再想尽法子折磨一番,总归也是比放虎归山要好一些的呀。
况且只要慕流苏留着燕离歌一条性命,让他能够看着这个北燕之地,被大楚军队的铁蹄亲自踏破的场面,不也就够了吗?
怎生流苏却是突然动了心思,打算让燕离歌带着一些残兵败将撤离而去呢?难不成是因为顾念往日的情分,所以动了几分恻隐之心?
沈芝兰想到这里,心中却也是完全觉得不可能,毕竟在他看来,依着流苏的性子,哪怕流苏是对任何人动了恻隐之心,也断然不会对燕离歌这个覆灭了寂家满门的人动了一丝一毫的恻隐之心的。
可是流苏方才的话已经说到这里了,看她的样子,当真便是已经打算让燕离歌带着这些人离开了。
沈芝兰虽然心中觉得有些古怪,但是他也是打从心底愿意去尊重慕流苏的决定,并且也是同镇北军一般,相信慕流苏如此做法,必然是有所深意的。
而此时此刻,孤身一人在这晋州城外的槐树之上,直直从黎明时分就这么干巴巴的站到了快要傍晚时分的姬弦音,见着慕流苏似乎是说了什么话,然后有见着燕离歌便是带着那几千人马,还有几十燕卫军,扶着地面之上的一群动弹不得的燕卫军撤离开去的模样,一张惊艳面容之上,也是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比起流苏将燕离歌俘虏回大楚军队的选择,姬弦音,却是分外赞同慕流苏如今将燕离歌放离开去的决定,毕竟燕离歌倘若当真是到了大楚军队之中,哪怕是只是一个俘虏身份,也是必然是能够发现自己在云和寺庙之中珍护错了人的。
如今大楚军队之中有了一个沈芝兰,就已经极为让他头疼了,若是再来一个燕离歌,只怕会更让他心态不好。
不过,对于流苏今日将燕离歌放走的决定,其实姬弦音倒也是是能够隐约猜测出其中原因的,这其中原因,自然便是因为自己,还有那三千燕卫军无疑了。
一方面,流苏是不希望让燕离歌到了镇北军之中与自己打了照面,从而发现自己便是大楚荣华世子的身份的,而另一方面,依着流苏对燕卫军丝毫下不去手的决定看来,流苏这一次无疑是考虑到燕卫军的份儿上,才会选择放燕离歌离开的。
毕竟倘若是燕离歌当真是要被留在了这大楚军队之中做了俘虏,那么这燕卫军中人,自然也是只能是拼死抵抗了。
当初音杀阁和荆棘门之所以能够拦住了消息不让燕离歌知晓,是因为当初燕离歌的心思并没有放在此事之上,而且一心专注于北燕权势去了。但倘若他如今铁了心的想要去查弦音的事情的话,在这偌大的大楚之中,必然也是能够查出一些蛛丝马迹的。而慕流苏也是认为此时并不是让燕离歌知晓弦音身份的时候,所以也是怎么都不愿让弦音到了战场之上来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平日里傲娇至极,但是自从沈芝兰来了之后,便是与慕流苏形影不离的荣华世子,如今却只是能够随影单只的站在此处,一双妖冶凤眸直勾勾的看着沈芝兰那孙披着绛紫色战袍的背影,忍不住冷笑连连。
本来以为沈芝兰和流苏一起上战场,此人会尽心尽力的帮衬流苏,没想到这人却是如此悠悠然的站在万军之中,把玩连弩,瞧着那般惬意之极的样子,再瞧着慕流苏如今长枪挥舞,身边血色淋漓的模样,姬弦音此时便是恨不得亲自上前,将沈芝兰揍上一顿。
而此时此刻,晋州城城门之前,战场却是并没有因为人数对等而使得战局陷入了一个僵持局面,因为晋州城的这些将士们,也是很快便是发现了镇北军和那北境宋家大军当真是勇猛之极的事情。
尤其是镇北军,更是完全可以算得上是以一当十了。本来燕卫军这边的人出手也是极为精准狠辣,但是奈何燕卫军这边的人数只是区区三千人,而镇北军这边的人数,却是有着整整三万人马。
再加上慕流苏一直都是朝着燕离歌发动进攻的,所以燕卫军也是不敢离燕离歌太远了,只能是不断的注意燕离歌这边的动静,或者说是干脆的护在燕离歌的身边,而不敢有别的动作,如此一来,他们也是不能专注的与镇北军还有北境宋家大军的人真正的进行打斗。
所以一时之间,北燕大军很快就陷入了劣势之中。士气这种东西,向来都是越战越猛,大楚军队这边的人马既然已经得了优势,自然也是越发自信,举手投足之间,端的也是越发果决有力了一些。
当然,其中最为瞩目的一人,还是那位身穿的银色战甲,一身殷红血色战袍猎猎飞舞,手中银色长枪舞动如腾龙的少年将军。
手中红缨枪挥舞出凌厉而又惊艳的弧度,慕流苏单单是孤身一人,纵横在三千燕卫军之间,却仍旧是处于一副游刃有余的状态,燕卫军一直想要护着燕离歌的安危,但是却对偏生是此人无可奈何。
不过唯一欣慰的是,这位少年装醉,虽然出手极为狠辣,但是对待燕卫军的时候,却分明是手下留情,只是单单禁了他们的穴道经脉,或者是用别的方法让他们暂时失去战斗力,但是似乎确实并没有想要了他们性命的打算。
燕离歌见着慕流苏朝着自己直直攻过来的时候,最初看得也是好一阵心惊,然而很快,他似乎也是发现了慕流苏似乎是无意于对燕卫军下狠手的小细节。
虽然慕流苏明面上的出手仍旧是极为狠辣,动手的时候,也是让燕卫军一下便丧失了攻击能力,可是无论如何,比起另外那些晋州城的将士在在慕流苏的枪尖之下,不过区区一个照面,便是死无葬身之地的人来说,当真是好到了不知哪里去了。
只是燕离歌其实并没有想到,慕流苏竟然会这样的长枪之术,他的印象之中,流苏的武功,其实最为擅长的应当是内劲攻击,所以如今见着长枪舞的如此威风凛凛的慕流苏,燕离歌心中还有些不太确定的。
可是如今见着慕流苏对燕卫军手下留情的样子,他心中顿时又起了疑心,毕竟在他看来,能够对燕卫军下不去狠手的人,除了他自己之外,也就只剩下流苏唯一一人了。
燕离歌下意识的想要去与慕流苏沟通几番,可是那位满是杀气的少年将军却是丝毫不愿意搭理他,便是对他的招招狠辣攻击,若非是有着燕卫军在此费心阻拦,只怕他的性命,便是早就已经交代在此处了。
……
这一场战役持续了极长的时间,两军一共十六万的人马,从天明时分,一直持续到了临近傍晚的时分,这才终于到了尾声。
整个战场之上,无一处没有被血色浸染,漫天残阳光辉,衬得整个战场之上色泽一片猩红。
当真是应了慕流苏那一句,这晋州城一战,当真便是燕楚一战之中,最为关键的一场战役了。
这的确是燕楚之战之中,唯一一场人数最多,状况也最为激烈的战争无疑了,毕竟这一场战斗之中的十六万人马,其中八万是北燕太子殿下亲自率领的人马,绝对不可能有任何投降之意。
而大楚这边的八万人马,不仅是有着少年将军亲自带领,更是有着元宗帝亲自派来的一朝右相大人作为监军,可想而知也是绝对不可能有任何投降之说的。
既然两军都知晓自己是不能投降,没有任何退路,所以所有人也都是拼死一战,大半天的时间激战下来,两军便也损失了极多人马。
疆场之上,堆满了残败的尸体,殷红色的鲜血从那些个尸体或者是受伤的肉体身上流淌出来,有的血液已经开始凝固,或者是因为时间长了而渐渐的化成了黑红色泽,乍一眼看上去,整个晋州城的城门之外,当真是像极了炼狱一般,阴森之极。
慕流苏手中的银色长枪已经不知是结束了多少人的性命了,然而那银色枪尖之上,却仍旧是并未染上任何的艳红色泽,瞧着完全如同未曾杀过人一般,她将眼前的一个燕卫军再次撂倒掀翻在地面,这才微微抬眸,一双清澈凤眸讽刺至极的看着那被几十燕卫军齐齐护在其中,又不断后退着燕离歌,唇角却是勾出了一抹兴味十足的笑意。
而北燕大军的这些人,此时此刻也是想不清楚,这位眼前杀戮极重的少年将军,明明手中长枪已经染了那么多人的鲜血,为何她那一双眸子,却是偏生还能露出如此清澈而又纯粹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