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家家主当场眼睛便亮了,看着自家女儿宛若看着一个神童一般,那眼神估摸着委实唬人了一点,看的当时的寂流苏也是一阵匪夷所思。
不过是个开挖渠道引水解旱的事情罢了,在师傅教导的学识之中极为普遍,怎么自家爹爹却是这般震惊呢?
至于那传闻不能培养作物的土壤,等别的城池的水引入沪城之后,再仔细斟酌斟酌土质便是,若是没什么事情,就直接放心栽种便是,若是土质真有什么古怪之处,那便按照土质的种类选择种类栽种便是,总归都是粮食作物,不用如同北燕其余城池那般悉数种上一样的作物,沪城既然阳光极好,那便栽种喜阳的作物便是。
挖渠引水,因地制宜,这般精妙的法子被传出去之后,也是惊得整个朝廷都动荡了。哪怕是平日里和寂家并不如何对盘的政敌,也对此事儿说不出半句质疑之言来。
北燕皇帝虽然忌惮寂家多年根基,也是对寂家多年的上谏多多忽视。但是此事儿到底还是事关边境安危,是干系着北燕军政的社稷大事儿,听着这个消息觉得可行,也是极为迅速的就命人着手此事儿去了。
寂流苏的法子人人都觉得可行,自然是没有让任何人失望,不过是半年时间,就已经是卓有成效了。
他城之水从挖好的水渠引入沪城之后,沪城的干旱便是很快得到了缓解,户部的人特意去了沪城一趟,检查说那土壤确实是没什么问题,只是水分少了些,虽然是种不得北燕各地惯用的水稻,但是种种玉米等粮食也不是不行。
土地的问题解决了,只是荒城到底还是荒城,没有人烟,这土地都收拾出来了,总归这沪城还是需要人回来才对,只是那些个周边的老百姓却只是观望着,似乎也是在怀疑这新改造出来的沪城到底能不能住人生活下去。
因此这些个百姓也是观望了许久,迟迟没有动作,北燕朝廷虽然并不算是什么贯通仁政之道的好朝廷,但是总归也没猖狂到将百姓一股脑的赶进沪城去的地步,见着这些个百姓不愿意进去,朝廷也舍不得浪费太多国库银子用什么金钱鼓励,一时之间又是犯了难。
十四岁的寂流苏看着寂家家主期盼的目光,又是说出了一个解决之法,只说将如今的沪城新开垦的地方划分成地,采用头一年免费租赁的方式将这土地许给各地自愿需要的百姓,言说头一年的进去沪城的人都可免除自身一年的税收。
除去免除税收之外,这些人都可以选择在沪城之中经营所谓的喜阳作物,一年之后若是有人做出收成好的庄稼,那么这庄稼悉数算作是所种之人自己的东西,并且收成最好的一户,朝廷会额外给出奖励。
到了第二年,进入了沪城的百姓可根据自己在沪城这边的实际的情况,由着这些个百姓自己决定继续在沪城待下去与否。
换句话来说,就是朝廷免会除入城之人一年的税收,然后再免除一年沪城的土地租赁费用,让这些人自己进去种个庄稼当一年免费的试用土地之人罢了。
如此一来,北燕朝廷并没有损失国库的银子,只是少收了一年的税收罢了,而沪城这一年的作物悉数给了新入城的百姓,也实在是没有什么不恰当的地方,毕竟这沪城只是一座开拓出来的荒城,若是这些人不进去,也是没有半分收成,如今既然是头一年,交给这些个百姓自己去折腾便是。
况且北燕朝廷的皇帝以及文武百官都打定了主意,若是这沪城的第一年折腾的不错,时日后沪城便算是真的开拓出来了,那这结果自然便是皆大欢喜,也顺带着给北境的边疆战事儿增加了一个筹码。
反之,假如这折腾的效果不好,那他们就发难寂家,让寂家背这个黑锅便是。
这些人算盘打的叮咚响,明白了这是一件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之后,北燕也是很快便将此事儿给交代下去了,而那一句第一年收成全归自己的话,让一些蠢蠢欲动的百姓们动了心思,秉着试一试的心态,当真有不少百姓涌入沪城,去做那极有可能一年暴富半生不愁粮食的沪城首批试验者去了。
虽然干旱之事儿已经解决,百姓已经入住,但是毕竟是个没有定数的事情,北燕的一众官员也是有些紧张事态到底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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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九点。
慕流苏脸上的神色自然是没有瞒过云破,云破目光游移些许,终究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女相虽然离世蹊跷,任职相位的时可是间也是极短,但是她素来体恤百姓,关注民生疾苦,所以短短时间便已经俘获北燕无数民心,再加上所有人都默认女相之死与这望城的瘟疫之事脱不了干系,更是得了民心所向,得知此女离世,北燕成千上万的百姓齐齐身穿素衣,头戴白巾,自发出城送悼,也是跟在灵柩之后行了数十里有余。
当初寂流苏的女相之位本就是因为受了百姓敬仰,万民长跪燕京皇宫之前求来的,如今去世时候的这般场面,竟是如同帝王驾崩时候场景也没有太大的差别,一个在北燕朝廷眼中霍乱朝纲的区区女子,竟然是得了如此大的民心所向,当时也是震惊了北燕朝廷。
自古民心所向者,无人敢动其左右,若是那女相未死,恐怕整个北燕朝廷都无人再敢打这个女子的主意,否则必然会引来万民唾骂。好在他们虽然意识到这得民心者能有多大阵仗之时,这个女人已经死了,北燕朝廷也是因此而安心了不少。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觉得女相虽故,那些恩情可以算到寂家的时候,谁也没有想到寂家一门之中竟然会传出屯兵造反的事情来。
本来当初女相丧事之大就已经惹了北燕皇帝震怒不已,如今听闻寂家造反之事儿,北燕皇帝更是气的摔了折子,当场下令让上位不久的太子燕离歌领了三千御林军浩浩荡荡的前往寂家去了。
御林军在寂家查出了私藏的龙袍,还有大批的兵器之后,北燕皇帝更是气急攻心,甚至是连让人将此事儿交由大理寺卿审查的步骤都一一略去了,直接便下令太子当场将人满门抄斩。
寂家一族一百零七人,无一例外悉数丧命,哪怕是那两位尚未在府邸之上的寂家嫡公子也未能幸免,两位嫡公子原本还在女相陵墓之地心灰意冷的守灵,便是被大批人马围剿,并因此得知了寂家已经被满门抄斩的事情。
两人知晓此事儿已是为时已晚,虽然早已经是万念俱灰,但是到底心中也是知晓,若是此时此刻他们二人听信这些人的话束手就擒,那么就有可能也是没有半分生还希望,被逼无奈兄弟二人也只能浴血奋战,不管不顾的受伤,逃了出去。
两人本是寻了一处地方,悄悄藏了起来。准备另寻机会再将此事弄个明白。
按理来说,寂家如此钟鸣鼎食之家,绝对是不可能不会给自己留有余地,必然应当是不乏危难之时的藏身之所的,而且依着寂家的底蕴,这个藏身之所,应该极难找到才对。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众人以为能够藏匿好踪迹的两位寂家嫡子,竟然是会在隔日,就被一个太子手底下的幕僚于寂家别庄的密室之处找了出来。
“两位寂家公子,这两支寂家唯一的血脉,也是如同寂家其他人一般,尚未被人带回大理寺卿审问,甚至是尚未回到寂家府邸之上,便是被太子手底下的那位幕僚在这密室之处——”说到这里,云破面容之上更是带了几分犹豫,他唇瓣蠕糯了半晌,终究还是将最后的结果说了出来:“亲手斩杀了。”
慕流苏听到这里,脸上也是露出了极为绝望的神色,衣摆之下,五指已经捏成了拳头形状,从手背到手臂,无一不是用力极大,青筋毕露。
因为没有人比慕流苏更明白,寂家别庄的密室对于她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这是只有爹爹信任之人才会知晓的场所,这个世上,除了爹爹和娘亲,以及她和两位哥哥知晓之外,整个北燕,就唯有一个欧阳昊知晓。
她身形已经抑制不住的颤抖了些许,但是仍旧是不得不故作镇定的看向云破,用一种分外平静却是平静到有些恐怖的语气道:“所以,将寂家两位嫡子从密室之中寻出的人是——”
“正是欧阳昊。”云破低低应道,忽而也是有些庆幸自家主子如今在安排安排局势,还要过两日才能赶过来的事情了,否则若真是让主子见着了这般大受打击的镇北将军,只怕主子心中也是万分难受。
慕流苏听到从云破说出那个人名字的时候,仍旧是一种出乎意料的平静状态。
先前云破所说的种种事情,她就已经依稀看出了些许端倪,她也早就已经想到了这最坏的结果。
只是一直到云破亲自说出这个名字,慕流苏心中仅存的那一点期盼才终究消散殆尽了。
那个人,那个娘亲最为宠爱的弟弟,那个父亲最为信任的心腹,那个他和哥哥没有半分怀疑甚至是那个被寂家上上下下都视为自己人的欧阳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