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南侯夫人这才冷哼一声,与雁容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喂太夫人喝药呢,再耽搁下去,药可就凉了。”雁容忙应了“是”,上前服侍起靖南侯太夫人吃药来,说是“服侍”,实则却是灌,药又烫得紧,每一口都灼得靖南侯太夫人口腔和喉管生疼,却又吐不了,更动弹不得,等好容易把一碗药都“吃”完了,
她已恨得眼睛都红了,看向靖南侯夫人的目光简直能喷出火来。靖南侯夫人却是视若无睹,只低笑道:“母亲一定很难受很愤怒吧?可惜太医说了,就算华佗在世,您也再说不了话,再动不了,只能这样躺着捱日子了,所以,您以后最好对我态度好一点,听话一点,不然,要不了两日,您的嘴巴和喉咙,可就得全部烫坏了,到时候难受的还不是您自个儿吗?……您想说侯爷还在,这府里还轮不到我一手遮天是吗?您自己的儿子,还是惟一的儿子,您自己还不了解么,若不是您现下死了会耽误他的事,他巴不得您现在就死,甚至不吝亲自动手,您说轮不轮得到我一手遮天?我不但能一手遮天,我还能因为不辞辛苦,亲力亲为的给您侍疾,让府内府外所有人都敬重佩
服,赞不绝口呢!”
靖南侯太夫人已快要气死了。奈何口不能言,只能愤怒的自喉咙间发出一阵“嗬嗬嗬嗬……”的声音,还因为扯动了口腔内壁被烫伤的地方,立时一阵火辣辣的痛,心下就更怒了,这个贱人,她就知道她一直都对她怀恨在心,果然如
今她才一病,就敢这样对她,等她好了,一定不会放过她!
傅御自不知道靖南侯府不到一日,便分好了家的事,他只当靖南侯是说说而已,就算真有那个心,也必定不会这么快。
还是次日傅焕来永安伯府求见,还一并带了靖南侯分给他的那四成家产的清单来,请他过目,他才知道了。“……四叔,山西的马场和乌临山的铁矿,二叔三叔都不知道,所以父亲没有分他们一份儿,改为了以其他的产业来补偿他们,但四叔却是知道的,所以父亲说不能委屈了您。只是前路未定,马场与铁矿于咱们侯府来说,必须保持完整,便惟有也以其他的产业来补偿您了,这几间店铺都位于正阳大街上,每一间每年光租金,都能有一千多两,另外还有五万两银票,父亲说相较于马场和铁矿来说,这补
偿是少了些,但现下他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若将来宽裕了,定会再补偿四叔的,还请四叔一并过目笑纳。”傅焕说着,又拿出一个黑漆描金的匣子来,双手奉到了傅御面前。见他仍是迟迟都不接,只得将匣子一并放到了他手边的桌子上,与方才他奉上的清单,放到了一块儿。
另一边傅三老爷与三夫人也进行了一场与傅二老爷夫妇差不多的对话,兴奋、喜幸、八卦、好奇之余,亦都认为靖南侯夫人这会儿不定正怎生的心痛肉痛。然而这会儿正在清心堂侍疾的靖南侯夫人,却并不若傅二老爷夫妇和傅三老爷夫妇想象的那样为靖南侯分出去的那六成家产肉痛心更痛,反正这么多年下来,她的“嫁妆”早已翻了数倍,便是公中的财
产少了,她也绝对委屈不了自己的儿孙们。
何况那些散出去的家产,一旦将来五皇子上了位,势必会加倍还回来的,如今就当是她把她儿孙们的银子借出去,银子生银子了,什么大不了的!
再说了,不还有老不死的嫁妆吗,傅御既不是她亲生的,自然她的嫁妆便只能是侯爷的,将来也只会是她儿子们的。
靖南侯夫人反而满心都是痛快与如释重负。痛快的是原来傅御竟不是靖南侯太夫人生的,不怪日常她总觉得靖南侯太夫人和贤妃的行为与态度都怪怪的,可要说具体怪在哪里,她又说不上来,如今总算明白他们几个原来一直都在狗咬狗了,那
这会儿傅御势必不好受,傅御不好受,又怎么会不弄得许夷光跟着不好受?
只要他们不好受,她就痛快了。还有老不死的,向来不是都牛心古怪得很吗,原来是因为当年曾被自己的男人弃如敝履,还不得不一直把仇人的儿子当自己的儿子养,如今更是落得瘫痪在床,口不能言,身不能动的下场,她这些年
钝刀子割肉般受了她那么多气,受了那么多的屈辱,如今总算能好生回敬一二了!如释重负的,则是傅御与许夷光以后再不会与他们同住一个屋檐下,甚至,他们还会远远的离开京城,那此生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儿子想再见到许夷光的机会,自然也是微乎其微了,只要见不到人了,
时间一长,还有什么不能忘的?这世上谁离了谁,又会活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