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一轮红日刺破云层,在阳光的照射下,薄雾逐渐消散,视野变得清晰起来。不等大军集合完毕,董文炳骑上马带着一队亲兵就径直出了大营,阿刺罕赶紧找到营中的蒙古骑兵千户,叫他立刻带人去保护。
没有跑出多远,刚刚转过弯,宋人斜长的阵形就在远方出现,火红色的旗帜,军袄排列在一起,如同巨龙一般横卧着,眼前的情景打消了他最后一丝侥幸,大帅那边一定出事了,否则宋人怎么可能这么大规模地出城列阵。
“宋人以逸待劳,如若强攻所费时日不知几何,不如自别处绕道吧,大帅的安危要紧。”阿刺罕看着面色惨白的董文炳,出言提醒道。
董文炳无言地点点头,招手下令营中唯一的骑兵千人队沿着宋人的军阵而行,为大军找出一条可行的通道。至于那个千户说的什么铁网,早已经被他忘得一干二净,一行人就在这里等着骑军传来消息。
然而半晌之后,那个蒙古千户带回来的消息却让包括阿刺罕在内的所有人都惊呆了,这伙宋人居然封锁了整片出路,那该是多长的距离?如果真的要绕路,就得翻越远处的那座牛首山。
这些宋人倒底想干什么?难道他们以为能够聚歼这里的大军,还是想要逼我们绝一死战么?那就成全他们,董文炳被几次三番的坏消息撩拔得怒气上冲,一番狠劲涌上心头。
“阿刺罕,左右无事,不如比试一番。你我各领一部,看看谁先突破那处,如何?”董文炳怒极反笑,挥动马鞭指向远处的宋人阵地,打着哈哈同阿刺罕说道。
“就如彦明所言,万一我要赢了,你府上那座玉马可得归我。”阿刺罕强笑着回应道,眼底却有一丝忧虑,事出反常必有妖,宋人如此大咧咧地摆下阵来,倒底所恃什么?
虽然就算没有骑兵的支持,想要正面击破宋军大阵也并非难事,可他还是习惯性地望向了身后,只希望不拘是哪个都好,能够及时地出现在这里,就是谢天谢地了。
城门外的敌军人马动静很大,刘禹通过南门的观察员很快就得到确切消息,这一次不会再是试探性进攻了。大规模的战斗之下,铁丝网可以减缓敌人的速度,却没办法阻档,毕竟后面没有重机枪阵地。
“筠用,投石机布置好了没有,恩,就在西南角处布置阵地,到时听我的指令吧,随便什么弹都好,只要能打出来就行,语毕。”
一旁的李庭芝听到他们的对话,不禁有些诧异,城中离此甚远,难道他准备将投石机一直打到这里?只是看到刘禹一脸成足在胸的样子,还是忍下了心中的疑问。
天际渐白,残夜慢慢地消去,徐来的江风中透着丝丝微凉,一层薄雾在空气中飘浮着,将远处的景像映衬得模模糊糊。站在不知道何物临时搭起的一个高台上,刘禹努力地调整着手里的望远镜,结果还是一样,这东西可没有透视功能。
铁丝网后面,四万多宋军步卒各依本官正在迅速地整队,由于军制相同,城兵与淮兵混编在了一起,沿着铁丝网横列开去,长长的队伍一眼望不到头。
军阵之中,上至各军正副都统、指挥使,下到都头、正副、准备将,大小将旗层层叠叠,旗下的步卒按照刀盾、长枪、弓弩的顺序依次站立。而当中靠后一点的位置,刘禹的大旗与李庭芝并排矗立着,被江风吹起发出烈烈之声。
不管出自哪里,年青的步卒们都紧握兵刃,等待着敌人的到来。一夜的战斗并没有让他们感到疲累,反而因为不断的胜利使得肾上腺分泌加速,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其一:闻鼓不进,闻金不止,旗举不起,旗按不伏,此谓悖军,犯者斩之。
其二:呼名不应,点时不到,违期不至,动改师律,此谓慢军,犯者斩之。
其三:夜传刁斗,怠而不报,更筹违慢,声号不明,此谓懈军,犯者斩之。
其四:多出怨言,怒其主将,不听约束,更教难制,此谓构军,犯者斩之。
”
片刻之后,一阵叫喊之声响起来,背插令旗的军法官驰马来回奔走,举着大喇叭将十七禁五十四斩的军令宣之于耳。刘禹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行事,和鲁港那种小规模战斗不同,这可是双方加起来超过十万人的野外大战,让身在其间的他也激动不已,手脚有些不自觉地有些微微颤动。
“子青这是首阵吧,过会就好了,想当年,某那时的表现,唉,提不得提不得了。”李庭芝微笑着说道,手拈长须似乎不胜唏嘘。
“嗨,倒叫大帅见笑了,不知为何,想到战事将至,就有些兴奋,倒也不是害怕,大帅征战日久,愿有以教我。”
“无他,只有一个‘信’字。他们信你,你信他们,可交之生死,则战无不利。”李庭芝指着前面的步卒,说出自己的心得,话虽简单,其实刘禹知道要做到这些也不容易,他一拱手口称“受教”,两人便不再言语。
交淡了几句,刘禹的心境平复了一些。肉搏相向鲜血横飞的战斗早就见识过了,现在不过是人多了一些而已,或许是打了两个多月,好不容易等到胜利即将到手,有些患得患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