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始终是自己的儿子,陈珂心里总觉得悬着一块巨石,怎么都用不得力,时间越长,就越觉得不安,转身让人去打听。不多时,去打听的下人却青着脸回来,一进来就跪下戚声说:“老爷,出事了,三公子和四公子都被淮安王爷带到刑部去了。听说淮安王爷奉命督造泰安王府,今日去巡查时,在书房将两位公子逮了个正着。”
“什么?”陈昭跟着跳了起来:“他们没逃跑?”
“没有,两位公子都没怎么反抗。”下人道:“跑也肯定跑不了,泰安王府都被兵卒围了,凭着两位公子的身手哪里能跑得掉?”
陈珂急道:“还打听到什么?”
“奴才还打听到,在泰安王府真搜出了信,但不是两位公子搜到的,是淮安王爷搜到的。”下人脸上滚落出汗珠来。
朱信之拿到了东西?
陈昭脸色剧变,挥了挥手,让下人退下后,便说:“朱信之抓他们抓了个正着,渊儿未必能找到合适的理由,这下,定会被朱信之以强闯民宅的理由治罪。”
“大哥,咱们得赶紧将渊儿和放儿就出来!”陈珂冷声说:“要是朱信之审问两个孩子,他们未必能绷得住,要是什么都招供,对陈家就麻烦大了。”
“朱信之不蠢,他不会对两个孩子动粗。两个孩子在天牢里很安全,当务之急,是要确认他手里的那封信到底是什么内容,他若是看到了信的内容才将两个孩子收押,就证明他已经知道了真相,陈家有灭顶之灾。”陈昭思索良久,缓缓摇头。
“还有什么必要确定,肯定是裴谢堂什么都说了!”陈珂心疼儿子,话语越发笃定。
陈昭心中隐隐约约也觉得是这般,思来想去,也没找到更合适的理由。
但去救两个侄子,陈昭又觉得不妥当。
“渊儿和放儿暂时都不能救。他们足够聪明,只要一口咬定只是同泰安郡主有过节,将所有过错都推给泰安郡主,顶多是治一个强闯民宅的小罪,关个十天半个月就出来了。”陈昭沉吟片刻,才说:“三弟,你再去看看高行止,我怀疑,我们都上了他的当。”
“他被看管得那样好,还能上什么当?”陈珂不信。
陈昭道:“从前还真是小瞧了他。这个商人脑袋真的太好用。你去问问他,泰安郡主到底有没有留下什么书信!”
陈珂骂骂咧咧,还是记挂两个儿子,却有拗不过兄长,只得去查问高行止。
陈昭站了一会儿,思索良久,转身去了东宫。
另一边,朱信之离开天牢后,站在天牢门口发了一会儿的呆,一颗心沉沉浮浮,流落婉转,难免会颇多郁结。
孤鹜问道:“王爷,就这样关着他们会不会太浪费线索了?”
“不会。”朱信之莞尔:“且看看他们陈家是想做什么再说。”
他这个人记性好,还记得很清楚,当初科举舞弊案的时候,陈家大公子陈明隐牵扯其中,是被流放了的。孟家、陈家……这两家的关系什么时候好到如此地步,陈家的事情让孟家来张罗了?如今孟家倒地,陈家跳了出来,他不相信其中没有猫腻。
朱信之径直走到了其中一个书柜前。
他闭了闭眼睛,外表言笑晏晏,心中苦如黄连。不管找了多少理由,拿到多少证据,他始终不相信,但眼下却不得不信。
早上来泰安王府,她曾经在这里站过。当时,她就是打开了这个柜子。下午的时候,他收到密报,陈家带人来这书房寻东西……有这样的巧合吗?怕这样的巧合,压根就不是什么巧合吧?她放出的消息,她让人通知的自己……
朱信之拉开抽屉,伸手入内,一寸一寸的摸索,很快就摸到了抽屉上方一个小小的暗格,轻轻按下去,哐当,机括声响动,弹出来一个小盒子。
里面,静静的躺着一封信。
朱信之伸手拿了出来。
陈渊和陈放见状,脸色顿时煞白,他们都想到会有机关,却不曾想到裴谢堂的心思如此隐秘,竟将机关设在抽屉之内,他们刚刚就拉开这个抽屉反复看过,可惜,一直没能如愿,平百耗费了时间不说,如今还被朱信之得到。
要是信中写了什么……
陈家危矣!
“你们是要这个?”朱信之拎起信件,递给陈渊:“既然想看,那就拿去吧。”
他要是裴谢堂,就绝不会放这么一封信在其中,里面的内容,绝对不是陈家人想知道的。他也好奇写了什么,但总有机会得知真正的内容。
陈渊狐疑的接了过来,抽出信展开,只看了几眼已面如土色:“这是……”
“上当了!”陈放也低声说。
这封信上并没有写关于太子的身世,一字一句,皆是写的对朱信之的深切爱慕之意。
一时间,陈渊百转千回,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从陈家人拿到线报的那一刻开始,就被人算计了,算计他们的人是谁,不知道,但无疑这个举动暴露了陈家。不管这封信写了什么,至此以后,朱信之都会对陈家心存疑虑,加上前面种种……
不,或许连朱信之都是旁人的棋子,这个人下棋高明,将他们这些玩玩弄于鼓掌之中,又是何等的聪慧!
高行止?
他明明被看管起来又受了伤,没理由还有动作。到底是谁?
朱信之不知陈渊内心所想,见他看了信,便伸手接了过来,低头看了看。紧接着,朱信之身躯一震,脸色忽然就变了。
手中信是一封大白话,不同从前书信的简约直白,她在心中累累情深,像是死前诀别,什么都对他说了。
“信之,安好。那日一别,阔别难书。这一次从西北回转,心境已经不复从前。我已二十有四,年华不在,你亦不年轻。岁月无情,在你我的眉间心上早就留下了最为惨痛的痕迹。我从前还能骗自己,多年相伴,纵然你心中无我,总不能时时念叨,哪怕有一刻能想起我呢?后来我又想,是我多虑,纵然时光不负,你我定然不能相随。老人们总说,千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听罢只觉得可笑。为了能做一世夫妻,只需修行百年,而为了能同上一条船,却许千年沉寂,世间夫妻情深,比不过陌生人,这是何等悲凉?你我缘分,大概是连百年都没有吧?我不愿强求了……”
“我将此心搁置,生不能相随,死亦不复再见。信之,诀别。愿你完事安。”
朱信之缓缓合上信件,一时间,心头百转千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