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6、都静一静

楼下的余歌都被震得猛然回神,转头看了一眼楼梯的方向。

玄影蹙着眉,这会儿紧了紧。

没几秒,看到宫池奕一张脸深沉如铁,在客厅门口,那目光恨不得对他千刀万剐。

那一晚,宫池奕是出了玄影的别墅大门,却没有离开。

余歌和展北只能陪着他,就那样在车上过了一宿,说不上痛苦,毕竟他受伤的那段时间,他们才最煎熬。

第二天一早,沐寒声终于匆匆赶到。

毕竟是一国元首,沐寒声的到来,没人阻拦,玄影提前接到消息,还出来迎接。

客厅里的人比起平时,算是很多了,可气氛却比任何时候都沉默。

吻安没地方可去,不用出去工作,哪怕她再不想见人,也总要下楼的。

看到沐寒声的时候,神色微微的顿着。

在座的所有人,也是距离昨晚她抱走云厉之后第一眼看到她。

玄影看到她两个手臂的淤青,眉头一下子蹙在一起,忽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怎么……?”

话没说完,大概是想到了昨晚,她和宫池奕指尖或许是起了冲突,只是他昨晚没能再见到她。

宫池奕此刻的眉头不比任何人好看。

目光尤其尖锐的落在她脸上,那处被她打到泛红的地方,隐约可见的痕迹。

吻安转身去了餐厅,只对玄影打了个招呼。

客厅里的人都谈什么她不想知道,也不会去听。

而沐寒声既然过来了,态度就十分诚恳,“我说过的,人必然由荣京带回去,条件随你提。”

玄影笑了笑,“给什么,也不及换她。”

沐寒声眉头轻轻蹙起,“你知道,我和你奶奶做过交易才有今天的局面,留住她的,并非你的感情,留住云厉的,也是因为那一纸协议,对么?”

也就是提醒玄影,只要他想,都可以抵消,毕竟那么大一个荣京,什么办法没有?

与此同时,宫池奕忽而眯起眼,目光转向了沐寒声。

意思很明显,他不知道的内幕不少。

他声音冷了冷,“你拿她,做交易?”

对此,沐寒声蹙眉抿了唇,他没来得及和宫池奕说明,至于云厉被留下的事,也是才知道没多久。

沐寒声道:“你的情况,是我刻意封锁的,导致顾吻安一整年联系不到你,想必对你不少误解。那种情况,我没办法,你倒下了,需要秘密调动伊斯兵力到荣京。”

所以,对顾吻安的解释,他自己去做。对怎么把人带回去的事,他沐寒声想办法。

宫池奕似是冷然笑了一下,“你倒好,把我妻儿都坑遍了。”

沐寒声蹙了蹙眉,没能说什么。

而关于带走云厉的事,沐寒声再怎么努力也是没用的,因为最要紧的那个人不同意把云厉带回仓城,就是顾吻安。

早餐之后,她进了客厅,把话说得很清楚,“政治不是儿戏,云厉是我儿子,可他现在更是伊斯继承者。”

沐寒声皱了眉,她是云厉的妈妈,她都这么坚持,那一纸协议也在她那儿,别人还能有什么办法?

他看了宫池奕。

这个时候,宫池奕该对她做出解释,该心疼她这一年受的苦和委屈,可儿子被拱手送人梗在他胸口,根本一个字都吐不出来,连一张脸的神色都是始终阴郁。

吻安站在客厅,看着他始终不开口,心里很酸。

他怪她,她很清楚。

可她心里的酸楚谁来懂?谁来体会她当初数次找他无果的心情。

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她终于把视线收回来,尽可能自然的神态看了沐寒声,“你们之间的政治事件我不管,但这件事到此为止,我想静一静,你们继续。”

不单是她该静一静,他们之间都必须静一静。

她转身上楼,之后没再下来。

只是她心里清楚,她等着他上来哪怕说一句话,哪怕解释一句。

可他没有。

吻安坐在窗户边,听到车子离开时,自嘲的笑了一下,就算云厉的来去牵扯了太大的政治矛盾,可是她呢?

他就这样扔下她了?

从头到尾,她都说云厉不能离开伊斯,她都一句不敢提自己的去留,因为如果他不开口,她连回仓城的理由都没有。

晚餐时,小乔敲了门,让她下去用餐,她没有理会,反锁了门。

天色逐渐暗下来,又有人敲门,吻安久久没有回应。

门外终于响起余歌的声音:“顾小姐,是我,能和你聊聊么?”

她坐在窗户边,眨了眨眼里的湿润,略微的深呼吸,调整完走到门口,神态并无太大异常。

余歌看了她略红肿的眼,进了卧室。

两人坐在窗户边。

余歌先开了口:“其实,三少心里一直惦记你,只是云厉的事对他冲击太大,短时间没办法好言哄着你、宠着你。”

“荣京内乱的严重程度,你一定不是很清楚?”余歌看了吻安。

吻安蹙起眉,别说不清楚,她压根不知道。

看她的表情,余歌这才想到了沐寒声和三少的谈话,道:“沐寒声把内乱的一切消息都封锁了,以免有人趁乱对荣京下手,它遭受不起三波攻击的。”

“三少当时是唯一的中坚力量,直到他受重伤昏迷,沐寒声不得不让伊斯帮忙,这些,老夫人肯定也瞒着你?”

余歌笑了笑,“我也理解老夫人的想法,如果不是瞒着你,怎么能留住你?”

吻安蹙紧眉,她没有料到这些,但严格说来,她不觉得老夫人骗她、利用她,那只是一个长辈对晚辈的担忧、操劳。

末了,她看了余歌,“荣京遭受了两波攻击?”

余歌微蹙眉,“你一点也不知道?”

说完又点了点头,也是,然后道:“内乱是一次,内乱主谋就是找汤乔代孕的男人,如果不是汤乔代孕的事视线被爆出来,这个内乱恐怕还要蛰伏,爆发起来会更厉害。”

笑了笑,余歌道:“所以,发现汤乔怀孕的你也算立功了!”

至于第二波,余歌看了她,“第二波和聿峥有关,不知道他招惹了哪方面的势力,到现在,聿峥还下落不明。”

聿峥?

吻安想起了那次的事,果然没猜错,聿峥真的犯事了。

接着,她想到了晚晚,聿峥下落不明,晚晚怎么办?

余歌不知道她想的这些,接着道:“关于这些事的影响,最棘手的,自然是你和三少了,沐寒声很自责,差点拆了一对鸳鸯。”

微抿唇,余歌叹了口气,“我知道,顾小姐这一年来也受了不少委屈,一定也埋怨过三少,可他身不由己,更是在病床上躺了几个月,他哪怕想接你也不可能。”

“你是不是没发现?”余歌看着她,眼里有些不忍,“三少右手手背血肉模糊,正常人早痛得晕过去,他呢?”

吻安想到了被他弄坏的铁锁,想着他手背上的惨不忍睹,柔眉拧着。

在她惊愕和不解中,余歌笑了笑,“对,他现在手上是没有知觉的,我不敢保证什么时候能帮他恢复。”

“所以你说他就不委屈么?”他受的痛苦不比别人少,为了国政大事,他还有苦不能言。

总不能那时候抛开整个荣京?他必然做不到的。

吻安看着余歌,明白她特意又过来找她聊的原因。

自顾笑了笑,“所以,你是觉得该我过去给他道歉?”

余歌也说不好,但是不忍心看着他们这样冷下去。

吻安已经摇了摇头,“至少现在我做不到,就像他今天做不到上来跟我说句好话一样。”

所以,他们只能彼此静一静,没别的办法。

余歌只好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他们双方都不容易,双方也都没有错,可现在局面的确焦着着,也许静一静再谈会好一些。

否则,云厉不能带回仓城,总不能他们的感情也到此结束?多可惜。

安静了会儿,不再谈这个话题。

吻安脸色不见,也略微笑着,看了余歌:“你和东里还好么?”

提到这个,余歌蹙了眉,一副一言难尽的样子。

好半天才道:“就没有好过。”自顾笑了笑,又一脸愁绪,“一年前跟我说为了出气,至少也要绑住我同样的两年来折磨,现在又说婚讯被人挖了,不生个孩子就离婚,别人一定说他功能有问题。”

所以,逼着她离婚前至少生个孩子留下。

{}无弹窗步子靠近别墅大门,她并没有时间去准备见面时是表情,更别说要交流的语言。

因为她和郁景庭步行回来,走的又快,没有人进去提前通报,而是吻安直接开了门。

一把推进去。

客厅里的灯光明亮,但气氛或许是因为过分的剑拔弩张、反而显得安安静静。

“嘭!”一声,关门的声音并不大,但客厅里所有都齐刷刷的朝她看来。

郁景庭在她身后漠然随步,目光扫了一眼,丝毫不意外,也接了她手里的东西,替她拿了一双鞋,让她进客厅。

而他犹如局外人,不紧不慢。

吻安换鞋和进客厅的过程,宫池奕的视线就没从她身上离开一分一厘。

相比于他,她全过程犹入无人之境,目光没有过多异动,非要说得仔细,便是对他视若无睹的冷淡。

就那么看着进门、换鞋、走近,然后柔唇挂起浅浅的弧度,眼里只有那个小小的人儿,径直朝玄影走过去。

“怎么还不睡呢?”她声音很轻、很柔,半点没有在娱乐圈的矜冷,更没有在政圈的强势,眼尾都是柔和的,很自然的在云厉小脸蛋亲了一下。

那个时间,如果没记错,平时的云厉应该正在睡觉了,好在九点左右起来继续喝玄影熬一波,然后十一点多再睡。

显然今晚是被人扰了睡眠时间。

“累吧?”她把云厉抱了过来,抬头看了玄影。

云厉必然是要玩玄影的袖子,所以黏在他身上不肯走,可玄影就一个手臂,抱着他久了一定是又酸又痛。

一旁的小乔已经先欣喜的笑了,至少她回来第一眼看的是国主,也是先和他说话,足以见得所谓的“地位”了吧?

玄影唇畔微勾,低眉一抹温和,摇头,“怎么提前回来了?”

两个人这样的交流,就纯粹是把这屋子里的人都当做了空气。

莫说展北和余歌站在那儿很尴尬,宫池奕那一张脸已经濒临崩塌,铁青着,明明看得深眸泛酸,依旧死死盯着不肯挪开。

吻安这也依旧只是冲玄影浅笑,“我带他上去睡觉吧。”

很显然,她不觉得目前的局面是她该处理的,也不觉得是她可以处理的。

是啊,凭什么他来了,她就要欢天喜地不追不究的扑上去?

何况,就算她想解决,她也不可能如他的意带走云厉,或者现在立刻离开伊斯。

所以她还有留在这里的必要。

但是转身之际,她的目光不经意的扫过,看到了男人紧握的拳背血肉模糊。

她进客厅时就想着大门口的铁锁被人弄坏,还沾了血腥,以为客厅会是一片狼藉,但现实不然,也便没有多加在意。

这一眼扫过,柔眉才蹙了一下。

也紧紧是那一下,没了更多的反应,更没有停下转身要上楼的步伐。

宫池奕坐在那儿,看着她从进来到现在没有一眼在自己身上,没有半句话,更别说惊喜。

可更像刀锯来回凌迟他的,是她的熟视无睹。

好似今晚闯进来的都会破坏她现如今的家庭,他们才是三口之家,讽刺得让他连一个表情都拿不出来。

吻安在走上几阶楼梯时,听到了玄影冷静低沉的声音:“很显然,她现在不想见你,更不想和你谈。”

宫池奕视线深而冷,慢慢从她的背影转回来,看着玄影,目光波澜不起,只剩一片寒冽。

片刻,才薄唇微动:“我们夫妻之间的事,玄影先生也要插手?”

语调低沉,同样的毫无起伏,又清晰可闻。

玄影微微蹙眉,“你也看到了,她刚回来,需要休息。”

宫池奕眉头微弄,声线越是沉冷,一遍遍的强调事实,“我上去陪妻子休息,你也有意见?”

从他进门到现在,玄影并没有做过任何解释,甚至交流太少,根本不再是国际政务友好交流时候的气氛了。

宫池奕问了孩子是谁的,玄影只说是自己的。

宫池奕问他是谁生的,玄影只说是吻安生的。

任是谁也会理所当然的以为那是他和顾吻安的孩子,尤其宫池奕。

所以他被拦在拦在别墅开始,脾气涨得像快炸了的气球,几枪蹦了玄影别墅大门的铁索,子弹不够没打断的地方,他直接用拳头砸。

进门时那一副气势汹汹,赤着眼像要把玄影的别墅都掀个底朝天。

直到看到闹着爬上玄影手臂的云厉,宫池奕像遭雷劈似的没了动静,死盯着那个脾气闹人的小孩。

再看看她回来后的冷漠,只会加剧他心里的臆测,那种痛苦仅仅在几分钟之内不断凌笞着他的内心。

因此,别看他此刻只是一脸冷漠,实则胸口一团难解的愠怒已经无处安放。

在玄影还要说什么时,展北和余歌终于不约而同的走了过去,眼神示意他别再插手了,同时展北客气的将他请在了一边。

另一边的宫池奕已经转身大步迈上楼梯。

与此同时,展北的电话响起。

“你们由着他直接去了玄影那儿?”电话里,沐寒声低沉的声音,带了略微的急促。

他原本是计划找时间和宫池奕一同拜访玄影,专门解决这件事,哪知道有人给宫池奕说漏了嘴,他连具体情况都没了解就直接冲了过去?

展北微蹙眉,“您知道的,谁也左右不了他。”

何况,妻子被人占了一年,还给人家生了而儿子这种事,搁谁身上也不可能坐得住。

这倒也是,沐寒声抬手按了按眉间,道:“我明天一早就到,今晚别让他闹太大了,玄影对荣京的作用不小,国际建交才多久,免得落人话柄。”

宫池奕只知道顾吻安生了个儿子,一定以为是玄影的孩子,过去必然没什么好场面。

他若真的闹大……沐寒声也很头疼。

展北点了头,当然,他可不敢直接上楼把自己的主子拉下来。

所以挂了电话,他和余歌,照样是安静的候在客厅,连玄影也没法上楼去,展北就在他旁边站着。

楼上,婴儿房里十分安静。

装修和大人的房间并没有太大差别,因为是男孩,没什么花里胡哨的东西,最特别的也就是那股子奶香。

吻安给云厉喂完奶,轻轻哄了会儿,他就安安稳稳的进入梦乡。

她起身替云厉盖好被子,站在床边又看了会儿。

刚才之所以放心的转身就走,是因为她知道宫池奕不是以公务出访的,所以玄影不可能跟他谈公务,只会把他当做特别的客人对待,也因此,他们不可能争执得起来。

目光在云厉脸上收回,心里有那么些说不出的沉重。

转身,余光就已经看到了立在卧室门口的男人。

吻安脚步没有停顿,脸上的表情也没变,很淡很淡,连视线都没在他脸上停留一秒。

到了门口,她想直接从宫池奕身边走过。

手腕早已被他死死扣住,因为情绪的压抑,他握得很用力,目光也用尽了力气的定在她脸上,“就不打算告诉我怎么回事?”

这话让吻安忍不住扯起柔唇,笑了一笑,仰脸看他,“不应该问你么?”

“不是太忙没空搭理我么?还是汤乔已经给你生了一儿半女,我已经从你那儿归零了?”

宫池奕低眉,拧起眉峰。

“一年。”吻安抬头看着她,“十多个月,这么长的时间,你都抽不出哪怕一天,哪怕一个电话来联系我?一年过去了,你凭什么认定一切都没变?”

虽然云厉的房间门已经关上了,但吻安说话声音依旧不大,只是透着压抑的情绪。

她挣开手腕上的力道,转身没两步又被他一把扯回去定住,极度冷郁的眉眼,怒意铺天而下。

“一年又能改变多少!”宫池奕薄唇绷得很紧,声音低得压抑,“是要告诉我,三年、四年我们的婚姻依旧摆在那儿、没有一儿一女,却仅仅一年你为他生儿育女?”

听这样的语气,好像错的那个人是她。

吻安不自觉的想笑,这种脾气下,他们之间根本没有谈的余地。

可她刚进了自己的卧室,他已经紧跟进来,反手关门,也没让她从他手腕里逃开。

高大的身躯挡在面前,一俯首,依旧是那股强势的压迫。

声音在她头顶沉沉的落下,“就算你为他了十个八个,你也是我的女人!”

她仰脸看了他,眸子温凉,似笑非笑,“你倒是不嫌弃。”

他眉宇间的疼痛显而易见,“我说过,但凡是你生的,就必须是我的后代。”

这让吻安蹙了眉,“云厉,是伊斯皇室的小王子,你要抢么?”

男人下颚紧了紧,“我的东西,何须用抢?”

“你的东西?”

吻安自嘲的笑起来,“你的东西……早干什么去了?我需要你的时候,出现的是玄影、是老夫人,而不是你。”

宫池奕眉峰微捻,低眉盯着她。

她去华盛顿拍戏之后,他以为只是拍戏,谁又知道她会走到玄影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