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景庭的语调依旧平平淡淡,声线好听,“你在哪?”
她道:“华盛顿,出差,怎么了。”
“我是问地址,不问城市。”郁景庭紧接着道。
听起来,他是知道她在国外的,只是问她住在哪,哪个酒店、哪条街。
吻安蹙起眉,看了一眼自己周围,“街道不清楚。”不过她说了酒店的名称。
之所以住这里,是因为这属于宫池奕的生意范畴,旁边就是东里家的连锁餐厅,她觉得这个位置极好。
郁景庭听完稍微沉默,道:“你先回房间吧。”
嗯?
她轻轻挑眉,“你有话跟我说?”
他又沉默了会儿,“既然去拍戏,就好好拍戏,别管也别听别的事。”
说实话,经历了这么多年,虽然和郁景庭闹僵过,但吻安对他有一种依赖感。
这大概是从上次玄影的事开始的。
郁景庭这个人,看似简单的文人墨客,只和法律打交道,可他知悉一些事的速度远远比普通人早。
可他又是个很有原则的人,不去侵犯他人,也就不会张嘴到处散播信息,大概这也是他在国际行走无阻、一路平安的原因。
所以,她本想问“什么事?”还是忍了,点了点头,“行,我听你的。”
可吻安知道,一定是有事了。
如果出国前,宫池奕紧张让她觉得无中生有,令她恼怒。
如果在酒店,靳南的极度谨慎让她觉得多此一举。
如果玄影嘱咐她注意安全,只是出于关怀。
那郁景庭给她打这个电话,她就能够断定了,郁景庭就像是预言家,给她的信息没有一次误差。
挂了电话,她快步进了酒店,餐点依旧让人送到房间。
她信郁景庭,所以也打算这些天只进出酒店、只拍戏,什么也不打听,也不去管。
那是开始拍戏的第二周,吻安巧遇了肖委员长。
“正好,我和几个同行聊一聊,顾小姐一起?”肖委员已经不把她当外人。
她现在是国家影协成员,但希望她继续往上走,不但位居影协高位,更能走向国际。
桑赫碰了喷他手臂,“戏可以放,这种机会很少!”
她当然知道,但也想了想,“饭局是晚上?……我下午给您答复行么?”
肖委员点了头。
吻安觉得她现在的确有些胆小了,毕竟不再是首辅,手里没有内阁的人力啊。
还没收工,她给郁景庭打了电话,那种感觉,就像把他当导师了。
如实相告,“都是影协的人,我想应该没问题?”
郁景庭依旧是沉默。
而且是长长的沉默。
许久才听他问:“能等我过去么?”
吻安微愣,“你过来做什么?”略微玩笑:“你还是好好养病吧,我可不想三姐怪我拖累你。”
对此,郁景庭似乎有了一些不悦,但他没说什么。
只道:“两天我就回去。”
他说回去,吻安才反应过来,郁景庭可是在华盛顿长大的,他母亲还在这里,难怪他对她报上去的地址那么熟悉。
也因此,如果华盛顿会发生什么事,绝对没人比他郁景庭更清楚了!
她抿了抿唇,“饭局在今晚,等你回来就没意义了。”
郁景庭又一次沉默,又问:“谁邀的你?”
她说:“肖委员长,你可能不认识……”
可他淡淡的接了一句:“认识,我问问都有谁会去,没等到我电话就不要回复他了。”
吻安有些为难,“我现在拍戏这么卖力,如果影协那边处理不好,也是徒劳的,你能理解么?”
他声音淡淡,“要命还是要荣誉?”
……她一时间接不上话,只得挑眉。
幸好,吻安瞪了很久,总算等到他的一个短讯,但他也说了,会让朋友接她。
吻安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谨慎,但他是东道主,听一听总没错。
可到了时间,她联系那个“他的朋友”对方一度无法接听,没办法,时间到了。
靳南跟着她,而且她走的是郁景庭说的路线,不会有事。
{}无弹窗十二楼的确不高,所以汤乔从窗户边一米一的落下,一帧一帧无比清晰的记录在蹲守的记者摄影机中。
汤乔身材娇小,虽然怀胎三月,但整个人看起来也消瘦、轻飘。
眼看着摔落至四五楼,不知从哪儿飞速闪出来的人,并不是警方的人,犹如电影里的蝙蝠侠,缓住汤乔的重力惯性,又往下缓冲了一两楼后停住。
但此刻的汤乔已经昏迷,中途磕到了住户的几个飘窗,身上多处见血。
楼下此起彼伏的尖叫逐渐转为唏嘘,只觉得宫池奕简直冷漠得令人发指,他竟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孕妇往下跳!
而宫池奕此刻的确平静的立在窗户边,目光深冷的往下扫过,随即淡然转身,迈步出了房间。
可一上午的闹剧并不算告一段落,毕竟媒体要知道的是胎儿到底是不是宫池家的种。
对于此事,有人自然比媒体还着急。
汤岸是匆匆赶来,眼看着女儿飞速落下,又被稳稳接住的,五十多的人,一颗心也跟着高高悬起,又猛然落下,过大的起落已经让他整个人都瘫软,毫无血色。
一手抓着绿化带的灌木爬起来,眼前多了一双黑皮鞋。
汤岸只觉得头皮一麻,抬头看去。
“先生要见你。”来人戴了墨镜,板正着身,一脸冷血,可见是训练有素的保镖。
在汤岸还没反应的时候,一手轻易就把一个大老爷子架上车。
汤岸被扔上加长豪车,膝盖重重的磕在车底板,刚要抬头就被人按了脑袋。
“怎么回事?”上座的人非常不悦的开口。
他只能看到男人随性摆放的腿,皮鞋锃亮,再往上也隐约能看到大腹便便的模样。
汤岸声音几乎有些抖了,“这一切都是宫池奕做的!他必然知道背后就是你,特意针对与你!”
那人似是冷哼了一下,笑得让人很不舒服,“我的事只有四个人清楚,你倒是跟我说说,怎么我的种扯到宫池奕头上了?”
“啪!”不知道什么东西砸到了汤岸头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父女打的什么算盘!”
又道:“找不找宫池奕算账是我的事,但敢拿我做算珠,你们父女的帐必然逃不过!”
说罢,男人似是略微抬头,问:“死了么?”
问的当然是汤乔的情况。
板直坐在一旁的保镖摇头,“已经被宫池奕的人送往医院。”
男人点了点头,满是冷血,道:“她想死也得把我儿子生下来再死。”
皱着眉长舒一口气,指了指汤岸,“扔下去吧。”
就这样,汤岸从始至终都没能把头抬起来,一如他这几年在仓城的地位,可对于这样人不如狗的状况,他毫无转圜之力。
这都是拜宫池奕所赐!
轿车已经启动,保镖和男人依旧对立而坐,好一会儿,才斟酌着、忠诚建议:“宫池奕不是一般人,我不建议正面硬碰硬,何况,这私事引出来的事件,一旦您把注意力放在这里,对付荣京的沐寒声会更难。”
男人眉头紧皱。
他何尝不知道面对两个强势的对手,他根本不可能左右兼顾,而如今,他的首要是攻政。
保镖眉头动了动,“当初您找她就是冲着她身在娱乐圈,自身隐瞒事实、保住名誉比任何人都上心,看来还是选错了。”
作为女艺人,是绝对不会让别人知道自己怀孕的,这也可以减轻先生的保密负担。
谁知道这父女俩不省心?
仓城的媒体像受了刺激的蜜蜂,处处寻寻觅觅,终于在黄昏时分蹲守在医院门,得到事实真相。
“根本不是宫池奕的种!”被误导后白忙活一场,又一次沸腾。
但,汤乔到底怀了谁的种,媒体根本挖不到。
也并不奇怪,因为让汤乔代孕的不是仓城人。
三小时后,荣京议事厅。
宫池奕从仓城过来,依旧是那身衣服,依旧是那个神态,略微倚着桌台。
目光淡淡侧过去,看着奢贵实木桌后的沐寒声,冷魅的眉眼微微挑起,“你竟然不清楚?”
沐寒声抬眸,神色沉稳。
他这才微勾唇,“这么说来,我倒是替你破了个口子,好歹让你有了个抽丝剥茧、攻击对方的道道?”
一旁的沐寒声神思沉重,许久才看了他,“你最近赋闲?”
多年相交,宫池奕几乎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思虑些什么,即刻竖了食指,“你别想把我立进去,我最近很忙,安安不在仓城,我心里定不了。”
沐寒声从椅子上站起来,沉稳的五官起了几分肃穆,“那没办法,除了你,谁也压不下这些事。”
男人眉峰蹙起,她离开时就在赌气,薄唇微扯,“安安不回来,你赔我一个?”
沐寒声笑了一下,“仓城美人众多……”
他的话还没说完,已经被宫池奕瞥了一眼,只好笑着止了话。
宫池奕这才轻轻嗤鼻,“我看你这些年就是妻儿太圆满,少了戒心,才让人一朝起势,竟然还不自知。”
沐寒声微微挑眉,“对方既然敢气势觊觎我这个位子,如此狠角色,就算在那个汤乔身上动手笔,对方也未必也真就惋惜她。”
宫池奕薄唇轻抿,沉吟片刻,淡淡的沉声,“倒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