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澜领着陆日晞离开了筒子楼,直到坐上了车,车子驶出了老城区,陆日晞才逐渐回过神。
“唉—————”
陆日晞趴在车窗上,遥望着已经远去的旧建筑,发出了一声不可置信的惊呼。
“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什么我会在车上?!”她又立刻转过身,朝主驾上的杨澜大喊,“澜澜你怎么直接带我走了?”
杨澜一脸受不了:“我多久之前跟你说过我讨厌那个恶心的称呼?”
“我还有事情没做。”陆日晞揉着太阳穴,她刚刚在思考张志铭跟她说的事情,想得太入神,结果反应过来的时候,竟然已经被杨澜绑着离开了。
“谢礼和人都送到了,你还要干什么?”杨澜竟然接着她的话茬问。
陆日晞正为杨澜的行为气恼,有些赌气道:“不告诉你。”
“嗯?”
杨澜把车停到了一边,刚想让陆日晞把话讲清楚,挎包内的手机却响起了铃声。
杨澜抛给陆日晞一个眼刀,然后接起了电话。
“喂?这里是杨澜。”
“嗯,我是陆日晞的朋友。”
“……”
“好的我知道了。”
说完最后一句话,杨澜断掉了通话,再度启动汽车,一个u型转弯,竟然开始原路返回。
“怎么了?”见杨澜脸色不对,陆日晞小心问道
杨澜:“刚刚小区物业给我打电话。”
“嗯?”
“警察刚刚来了。”
“……”
“找你。”
“……”
“所以现在我们回去把他们接上,然后去派出所解释。”
“哦……”
红灯出现,跑车停下。
杨澜盯着陆日晞。
“这下你满意了吧?”
当陆日晞出现时,发出交谈声的两人停下了话语。
而当杨澜押着陆朝出现时,站在门口的中年女性捂住了嘴,眼里开始酝酿起风暴。
见无处可逃,少年总算是放弃了挣扎,安分下来,站在楼梯口处垂下了头。
“林姨。”他轻声唤道。
被陆朝唤作“林姨”的中年女人径直向她们走来。
她看上去大概在四十岁左右,身材干瘪,脑袋很小,年轻的时候也许还是个美人,但操劳在那张脸上留下了太多痕迹,深凹的双颊让她看上去像是一具木乃伊,只剩下闪烁着泪光的双眼给这具活尸一丝生气。
陆日晞和杨澜适时地给对方让了道。
女人走到陆朝面前,终于无法压抑内心的情绪,扬起手往陆朝的脸上就是一巴掌,所有的怒火和担忧歇斯底里地如同降雨一样落下。
“你这几天又跑哪去了!”女人嘶吼道。
陆朝的脸被打偏到了一侧,却也不躲,只是重复道:“抱歉……”
“你要是出什么事!”她又吼了一句,但是吼到了一半,雷阵雨般的怒火却已经随着先前的那一掌迅速消退了,剩下的只有心悸,声音也变成了细微的啜泣,“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怎么跟姐姐交代……”
她捂着脸站在少年面前,竟然开始低声哭泣起来。
当一个空间太过逼仄时,任凭其主人再怎么打扫收拾,也只会看上去一片凌乱。
比起人住的居室,杨澜更偏向把这个房间当作监狱:同款的生锈铁栅栏,同款的铁板床,同款的霉臭味。
其实连监狱都不如,这里甚至没有一块落脚的的地方,除了铁板床和老旧的家具外,一侧还有一个露着内芯和弹簧的床垫,就像是给宠物的睡垫。
窗户被一个巨大的衣柜挡住了半边,有限的阳光透着已经发白的窗帘落入室内,在发霉的床垫上落下了黄色的光圈。
仿佛是上个世纪的老电影才会出现的场景。
这样一间不足二十平米的房间塞下五个人实在是太过勉强,无法忍耐那股阴冷潮湿之气的杨澜便站在了门外,没有进去。
更何况准确来说是六个人。
唯一的床上坐着一个大约八、九岁的男孩,已经不是幼儿的年纪了,却流着口水,痴痴地盯着天花板,见家里来人了,也只是反射性地扫了他们一眼,傻笑了几声。
杨澜看见男孩时皱了皱眉,脑海中下意识闪过了几个相关病症的单词。又摇摇头,不再多想,反正这一切跟她毫无关系。
男孩的身边摆着一碗已经凉透的米粥,显然原先喂养他的人喂到了一半就被什么事情打断了。陆朝看见后,便坐到了他旁边,拿起了碗,一小勺一小勺地往男孩的嘴里送着粥,权当家里来的外人不存在。
“我是陆朝的小姨,林曼霜。”林曼霜总算是从刚才的情绪中缓过神,才想起来向陌生的来客道谢,她握住了陆日晞的手,不停地点头哈腰道,“谢谢您将他送回来,真的是不知道怎么感谢您。”
陆日晞半搀着眼前这个几乎要把身子躬到了地上的女人,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林曼霜观察着陆日晞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他在外面是不是又惹什么麻烦了?”
这下陆日晞彻底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道谢就不用了。”一直倚在门框上的杨澜突然走了进来,她把陆日晞拨到了一旁,“你出去一下,我跟她把事情讲清楚。”
……
被赶到了出去的陆日晞靠在墙上长长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