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是回来了……但有什么用?!小安走了!连遗体都已经火化了!”
喉咙大概是破了,陆承宇感觉到血腥味在口中蔓延,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口的酸涩。沙发上的男人仍笔直笔挺的坐着,他仍旧没有什么表情,但却像是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连呼吸都停滞了。
赵峰的大脑有些晕眩。
他没有动,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陆安乖巧可爱的模样还历历在目,他甚至还清晰的记得第一次抱他时的感觉……那温暖又湿润的感觉。他的小安那么乖,明明怕疼的要死,又紧紧的抱着他不肯放手。从未被采撷过的花朵羞涩的在他面前绽开,他们亲吻、拥抱,许下了一生的诺言……
然而,他却走了。
怀着他们的孩子,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走了。
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在战场上连枪子都不怕的男人此时却恨不得这只是一场噩梦。他的脸上仍没有任何表情,但心口的疼痛已经宛若刀绞。
许久,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低哑又苦涩的开了口:“墓地在哪?”
陆承宇已经不愿再看这个辜负了陆安的男人。
他别过了视线,厌恶的抿住了唇,根本不愿告诉对方。然而思及他终究是陆安孩子的父亲,陆承宇闭上了眸,叹息般的报出了地址:“清竹陵园,慧臻区,6排1号。”
赵峰紧握的手微微颤抖了一瞬。
他低声说了句谢谢,随后便站起了身,径直离开了公寓。他的身躯依旧是笔直的,步伐也留有军队训练时的模样,每一步都能听到鞋底与地面碰撞的声音。他下了楼,神色正常的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当身旁的女士滚落了一袋苹果时,他甚至弯腰帮忙捡起。
他没有直接去墓园。
就像那天陆安独自上街给他挑选新年礼物一般,赵峰驱车去了商场。市中心的路边整齐的排列了几家珠宝店铺,他走进了其中一家,挑选了一款男式银戒。
导购问他是否需要配套女戒,他礼貌的拒绝了,并要求再拿一只与他小指般同样粗细的同款男戒。两个同样的戒指被放在了他的手心,赵峰微微笑了笑。他低头吻了吻那偏小的戒指,随后仔细的将其放进了天鹅绒的盒中。
随后,他才将车开向了墓园。
墓园坐落于郊区的山旁,平日里也鲜少有人探访。树木的叶子还未曾长出,只剩枝干孤零零的在寒风中。原本还有些暖意的阳光被云朵遮掩,尽管已经过了最冷的时候,却依旧有些阴寒。
他停了车,将两个天鹅绒的盒子放进了军装的口袋,随后又从柜中取出了一把小巧的手枪。子弹上膛,枪被塞进了里衣,他面无表情的下了车,在关门前却将钥匙扔了进去。
墓园里并没有什么人。
看门的保安看了他一眼,见是个军人又收回了目光。赵峰停下来扫视了片刻,确认了方向后便朝慧臻区走去。排列整齐的墓碑从上往下分布在山坡上,大多已经有了主人,但却也仍旧有空着的位置。
当走到第六排时,男人停了下来。
身旁就是陆安的墓碑,他顿了一顿,随后又站到了碑前的正中。光滑的大理石上镶嵌着一张小小的照片,大抵是陆安学生时代拍的,青涩又乖巧。照片下是篆刻的姓名和出生死亡年月,鲜红的染料如鲜血般刺目。
他微微垂下了眸。
“小安,我回来了。”
原本应当是伴随着笑容的话语如今却充满了苦涩,那个会扑上来拥抱他的少年也已经成了一抔尘土。赵峰抿了抿嘴唇,动作缓慢而僵硬的从口袋里摸出了一粒奶糖,轻轻的放在了墓碑的面前。
艾玛章节重复啦!为啥重复呢!小天使先去看看前面没看的章节?他吼得嗓子都哑了,胸膛也不断起伏着。若非被几个职工用力的拽住了四肢,恐怕还要冲上去再揍对方一顿。
陆承宇却低低的笑了起来。
“我有钱,我是人渣……那你算什么?连钱都没有的废物?”最后两个字他格外加重了些,语气也尽是讥讽。但说罢,他脸上的笑意却逐渐淡去,嘴唇也轻轻的抿了起来。他定定的看了郑文睿一眼,随后转过头嘱咐秘书处理好此事,连看都不再看一眼便径直离开了。
身后还不断传来对方的吼叫,陆承宇的脸色愈发难看了些。他转身进了办公室,格外用力的关了门,待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不见后才缓和了表情,拿起先前的茶杯猛灌了一口。
身躯还泛着疼,毕竟那些拳脚还是实实在在的落到了身上,恐怕还不仅仅是皮肉伤。郑文睿几乎是挑准了人体脆弱的地方往他身上打,陆承宇冷笑了一声,将茶杯重重的放在了桌上。他点了根烟,深吸了一口后又站起了身,走到窗边往下看去——
警车已经抵达。
此时,男人的脸上才终于有了真心实意的笑容。他仿佛一个胜利者般点了点烟灰,低头看着警察下车进楼。片刻之后,再看着郑文睿被警察拖走。中途对方还想要挣扎,却被警棍狠狠的揍了一下肚子。
陆承宇眸中的笑意更深了些,他将手中的烟拧进了烟缸,又抿了口茶后拿出了口袋里的手机。看着通讯录里被置顶的联系人,他又忽然皱了皱眉,想到先前郑文睿的那些话,嘴唇又死死的抿了起来。
怒火又一次燃烧,他在心里低骂了一句,略有些愤恼的按下了通话。他知道自己先前是被拉黑了的,但既然沈默从他这里借走了四十万,那至少应当保持个联系才对。
明明一想到就气的发抖,但当点下那个按键后,他还是深吸了一口气,压住了自己沸腾的情绪。方才的话终究是气话,或许潜意识里真的是那般想的,但当他真的要面对沈默时,他又无法那般理直气壮了。
屏幕上“沈默”二字亮起,刚开始还并没有声音。陆承宇屏着气等着,当“通话中”三个字出现时,他立即将手机拿到了耳边——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温柔又冰冷的女声从手机中传出,男人的表情瞬间僵住。他像是被定住了一般,许久都不曾动一下。待女声都消失,电话自动挂断后,他的手才迟缓的放了下来。
眼底已经满是愤怒。
呼吸都不由自主的粗重了起来,他用力捏住了手机,强忍着才未曾砸在地上。方才被打到的地方还泛着疼,然而心口的恼恨和被背叛的刺痛已经占据了陆承宇的大脑——
沈!默!
他已经无法再忍耐一分一秒,连身上被扯开的衣服都不曾换便立即驱车去了对方工作的医院。他从来不是什么守规矩的人,陆承宇直接找到了院长,要求沈默过来见自己。
然而却被告知了对方辞职的消息。
大脑空白了一瞬,他忽然产生了一种自己再也无法抓住沈默的错觉;但是很快,他又清醒过来,逼迫着沈默的同事说出了他如今的去向。医院的档案里留存着最初沈默登记的家庭住址,陆承宇连饭都不曾吃便立刻驱车上了高速。
他只想见到沈默。
全身都被一种名为“沈默”的病占据,他只想见到对方,用力的侵犯,连话都不用多说,直接干到他再也无法离开自己最好。
夜晚的高速上车辆稀疏,陆承宇几乎是将速度提到了允许范围的最高程度,如飙车般迅速驶过。他连音乐亦或是电台都不曾开,就那样死板着脸凝视着前方,一心想要快点赶去,拽着沈默的衣领将他按在身下。
就当快要到达f市时,地面忽然变得潮湿了起来。
车窗上也开始有雨滴滴落,一开始还只是几滴,但很快就变成了倾盆大雨,逼迫他不得不开了雨刮,速度也降了下来。天色本来就漆黑,在雨中更是连路灯都变得迷蒙了起来。刚好车子的油也即将耗尽,陆承宇愤恨的敲了一下方向盘,打转了方向进了休息站。
他实在是没有什么耐心,连加油的时候都在不断催促,末了直接摸了五张红钞出来不要找零便匆匆发动了引擎。副座上有两瓶工人扔进来的赠品矿泉水,当车行驶平稳后,陆承宇才终于觉得有了些渴意,随意的拿过了一瓶拧开灌了一口。
大抵是快要到了的缘故,原本过的飞快的时间此时却变得难熬了起来。尤其当下了高速进入市区后,他被迫减慢了速度,跟在一辆辆私家车后烦躁的按着喇叭。大雨还在不断的落下,如同一盆泼下的水般砸在车顶。那声音令陆承宇更加憋闷了些,脸色都开始发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