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香情急之下,说了句气话:“您老要是死在朝鱼羊,我可不跑到朝鱼羊去给您收尸。”
贺六笑道:“爹的身上,背负了太多朝廷里不能示人的秘密。我死之后,我的档底,是要放到天字号密档房里烧掉的。我的尸骨嘛,也不要修什么坟了。烧成灰,撒进大海里便是。”
贺泽贞一脸天真的看着贺六:“爷爷,那不成了挫骨扬灰了么?”
贺六刮了刮贺泽贞的鼻子:“不,那叫魂归大海。你奶奶活着的时候,跟爷爷一样,喜欢大海。”
一老一少的对话,让朱香心酸无比。
贺六拿出一方手帕,细心的给自己年近四十的女儿擦着眼泪:“不要流泪。爹要是在朝鱼羊殉了国,算是死得其所。爹为朝廷、为百姓办了一辈子的事儿。若能为国而死,也算善始善终了。”
朱香宛若一个少女一般,抱住了父亲的肩膀:“爹,女儿不准你死!你要全须全影的从朝鱼羊回来。”
第二天,贺六领着香香,到郊外给白笑嫣、贺世忠、月儿上了坟。
秋风萧瑟,三个坟包周围,净是些枯草。景色凄凉无比。
朱香虔诚的给母亲、弟弟、弟媳插上三炷清香:“娘、弟弟,你们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爹平安归来。”
贺六扶起女儿。叮嘱她道:“这趟你回了蓟州,告诉如柏,加紧整军经武。与倭奴的大战,或许只在这一年之内了。”
朱香点点头:“放心吧爹。如柏手下的弟兄,个个都是精兵强将。打起仗来绝不会含糊。”
贺六笑道:“那是自然。我贺家的女婿的手下,定然没有孬种。这儿风大,咱们回家吧。”
临走之前,贺六恋恋不舍的瞥了一眼老妻、儿子的坟。
夏去秋来。距离李太后的寿诞,还有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后,贺六便要启程去朝鱼羊了。
九月初八,重阳节的前一天。大明莱阳县主、二品诰命夫人朱香进京了。
当年那个贪吃的小丫头香香,如今已是年近四十,体态略显臃肿的贵妇人。
朱香已经有整整三年没见过父亲贺六了。父女二人一见面,便抱头痛哭。
哭完,朱香又抱起侄子贺泽贞亲了又亲。
贺六叹道:“唉,团聚的大好日子,咱们哭个什么劲儿啊。”
朱香放下泽贞,擦着眼泪说:“爹,明日是重阳节。我想去娘、弟弟、弟妹的坟前扫扫墓。”
贺六点头:“这是自然。对了,汉骄最近给你写信了没有?”
朱香道:“写信了。汉骄的官儿做的不错。吏部考成,给了他个优等。如柏猜测,过不了两年,皇上就会把汉骄调回京城,升个六部主事或员外郎。”
贺六又是一声叹息:“唉,咱这一家人啊。死了的阴阳两隔,活着的天南海北。家已经不像个家了。”
这时候,子妍给朱香敬上一杯茶:“县主请用。”
朱香看了子妍一眼:“爹,这是你新收的丫鬟?”
贺六怕女儿误会,连忙解释:“她是皇上赐给我的暖床侍女。名叫子妍。不过,我已经把她嫁了出去。夫家是刑部的捕快。现在他们小两口就住在咱们家。平日里照顾我的饮食起居。算是咱自家人。”
朱香连忙道:“哦,妹妹,多劳你平日里照顾我爹了。”
子妍是在慈宁宫做过六年宫女的人,颇懂礼数。她连忙跪倒:“县主这是哪里话。伺候老爷,是奴婢的份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