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船家应了一声之后,也便是缓缓靠了岸,蔺玉公主上了岸去,两个男人却是心照不宣地留在了船上,并没有上岸。
待蔺玉公主离开之后,齐公子这才看向溥承蕴,温和着声音问道:“溥公子这次路过,是打算呆多久啊?”
溥承蕴亦是淡淡道:“还没有做决定,可能几天就走,也可能多留些时日。”
“那便多留些时日吧,我们这地方的风景是极好的,若是这么快就走了,以后只怕就没机会来了。”
齐公子却不知这话正是戳在溥承蕴的饿痛处,他这一走,可不就不会再回来吗?
但是在面对这齐公子的时候,他心里却是多了几分莫名的愤慨,不由道:“谁道我以后就不来了呢,我以后大概会经常来。”
齐公子闻言,自然是把这话当做是挑衅,一时不知道该回句什么样的话,转头之间,却是见着前方不远处立着一朵荷花。如今这季节,荷花已经逐渐凋零了,剩下的都是残荷,唯独这一朵盈盈而立,犹自粉嫩鲜艳。
见状,齐公子不由心生感慨,道:“这朵荷花却是开得极美。”
溥承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亦是轻声道:“的确是极美。”
齐公子闻言,不由联想到蔺玉公主,心中一动,便是对溥承蕴提议道:“溥公子,不如我们打个赌吧,看看谁能最快采下那支荷花?左右闲着也是无聊不是吗?”
闲着无聊去采荷花?齐公子这话分明是下战帖了,从他语气里的笃定来判断,他对自己的水性是极自信的,仿佛笃定了自己一定能赢一般。
溥承蕴本不是爱与人争高低的人,但是他对这齐公子本来就心有芥蒂,又想到以后蔺玉公主很有可能就会嫁给这个人了,心里也是赌着这一口气,不愿意在这个人面前认输,于是就点头道:“好,我跟你赌。”
而此时岸上的蔺玉公主正在买枣泥糕,完全不知道他们这里发生了什么,手中刚刚接过那摊贩递过来的枣泥糕,隔着油纸包还能感觉得到枣泥糕散发的热气,香气诱人,她刚想伸手拈了一块来尝,却听得身后扑通两声,好像是什么东西掉进水里了,急着就听到身旁有人惊呼。
此时只听得方才把枣泥糕递给她的摊贩道:“这两个人是疯了吧?突然跳水里干什么吗?这么冷的天,水里更冷啊。”
一听到是两个人,蔺玉公主心里陡然生出不好的预感,转身一看,果然,船上已经没了溥承蕴和那齐公子的身影,只有一个船夫还在船上,愣愣的模样。
蔺玉公主再也顾不得什么,快步跑到船边,问那船夫道:“那两个人呢?”
“都跳下去了,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两个人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突然就都跳了下去。”
两个人本来就是打了赌的,游的自然是极快,这个时候,那齐公子已经游出了很远,可就是看不到溥承蕴的影子,蔺玉公主心中顿时慌乱起来,那启辰可是少水的地方,想来七殿下的水性定是比不得那齐公子的,齐公子自小就在水里长大的,七殿下如今也见不着人影,该不会是沉下去了吧?
蔺玉公主着急起来,一边往前跑,一边喊道:“干什么?你别吓我,赶快出来。”她想喊溥承蕴的名字,可是她不能喊,一喊就暴露了他的身份,此时只能带着哭腔,让他赶紧现身。
可是平静的水面上哪里有一点回声呢?旁观的人都是被这情形给吸引了,这是怎么回事儿?这女子是唤谁呢?前面那男子不是已经游出了很远了吗?
就在蔺玉公主哭出来的时候,一个头突然从水面上冒了出来。
“这样啊。”那妇人在蔺玉公主和溥承蕴的脸上来回扫了一下,继而露出暧昧的笑意,又是说了几句客气话,这才笑着走开了。
蔺玉公主正是被她脸上那暧昧的笑给弄得心神不宁,溥承蕴的声音却又是在她耳边低低响起,“为什么要改姓阮啊?是所有什么含义吗?”
蔺玉公主闻言亦是压低了声音道:“我外祖母姓阮,所以就用了这个姓,对外人只说这是我父亲的姓氏,所以旁人便称呼我母亲为阮夫人了。”
“哦,这样。”溥承蕴点了点头,便也只安静地跟着蔺玉公主一路往前走,细想起来,他之前还从来没有跟蔺玉公主这样悠闲地一起并肩走过,所以自己才会那般嫉妒那位齐公子啊。
殊不知,他们两个这厢刚离开不久,齐公子就上门来找人了。只是这个时候蔡大人和萱贵妃也都已经出去了,家里根本就没人,这齐公子敲了半天门,见也没人来开门,心中未免失落,正要转身离开,却见得一个妇人走上前来。
而这妇人正是之前跟蔺玉公主搭过话的那个,此时亦是笑着对那齐公子道:“齐公子这是来找阮小姐的啊?”
“是啊,这过阵子不是我母亲六十大寿了吗?料子还没定好呢,我这刚去了铺子里,见阮小姐也没在那里,所以就找到这里来了,谁知道却也没人,不知道这阮小姐去了哪里。”
“我刚刚正看着阮小姐跟一个年轻男子一起往东边的方向去了,齐公子若实在着急的话,可以跟过去看看,他们两个也才离开没多久。”说这话的时候,这妇人的脸上流露着意味深长的笑意,好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一般。
齐公子一听这话,一颗心不由沉了下去,其实他母亲做衣裳这事儿本也不着急,只是昨天在见着那个男子之后,他的心里总是有些不踏实,感觉阮小姐看那男子的眼神很不一样。这就让他有了一种很不安心的感觉,他是喜欢阮小姐,从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位阮小姐跟他之前见过的所有女子都不同,他们齐家在这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富庶之家,富家的小姐他也见过不少,可是在他见到这阮小姐第一眼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位阮小姐绝对不是普通人家出身的小姐。
她身上那种浑然天生的清贵气韵,是那种从小就将养出来的,一般人家根本养不出这种气韵的小姐。纵然她身上穿的、头上戴的并不什么名贵的东西,但是那种气度却是旁的小姐都模仿不来的。
所以当时他这一下子就断定这户人家定是家道中落了,不然不会落到如今让自己家小姐去打理铺子的地步,正因为如此,他曾经也试探地问过。结果什么也没问出来,他知道的跟旁人知道的也都差不多,这位阮小姐的父亲之前是一个富商,后来病逝了,家里欠了一些债,就搬到了这里来。
再详细地也问不出来了,不过虽然是家道中落,但是从阮小姐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怨气和自怨自艾,她好像很乐于现如今的日子,不止是她,就连她的母亲和外祖父也是一样,他们似乎很喜欢这种生活。
他就更加怜惜这位阮小姐了,一下子从千金小姐落到要抛头露面打理生意的地步,她不仅没有消沉,反而过得很悠闲自在,每每跟她接触过之后,他就觉得自己更加喜欢这位阮小姐了。
他承认自己的确是有私心,接近她的外祖父和母亲,也都是为了跟她亲近一些。不过,他努力了这么久,发现这位阮小姐真的是一个很难亲近的人,虽然她身上并没有什么傲气,但是你能明显地感觉到她在把你跟她隔绝开来,不管你再怎么亲近她,她始终都是客客气气,而这种客气也代表了一种疏离。
尽管她对自己一直都很冷淡,但是齐公子相信在这里,没有旁的男子比自己更出色了,所以他能耐心地等,等她对自己敞开心怀。可是经过昨天之后,他突然没有了这种信心。
那个男人,身上带着跟她同样的清贵气质,他们两个站在一处,仿佛天然地把自己给隔开了一样。所以他才会一大早过来找她,想打探一下昨天见到的那个男子跟她究竟是什么关系。
只是没有想到,自己来找她,可是里面却没人。如今又听到了这妇人这样的话,心中更加不安,于是不由地问那妇人道:“那阮夫人和蔡先生呢?没有跟他们一起吗?”
那妇人含笑道:“没有,我看到就只有他们两个。”
“多谢了。”
这位齐公子也便朝着那妇人指的方向去了。
妇人目送齐公子快步离去,暗暗在心中道:就知道这位刚搬来不久的阮小姐不是普通人,那齐公子对她那般殷勤,谁还看不出是什么意思啊,现在又来了一个年轻的男子,看那模样气度可都不输齐公子啊,而且他们两个站在一处,怎么说呢,看着就是舒服,好像天生就该如此似的。明显跟齐公子站在一起的时候不一样,那阮小姐跟齐公子站在一起的时候,客客气气的,分明刻意地保持了距离,看来阮小姐跟那位公子的关系不大简单呢。
而这厢,蔺玉公主和溥承蕴慢慢在青石板路走着,旁的话也不说,只说这附近的风景,又说这里有什么典故,好像真的是带溥承蕴出来游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