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品脾性都已摸得透彻,长相才学家世也勉强过得去,林海想了好几日,心里这个念头越来越重,直到贾琏亲自请旨助他们一家团圆,才终于定下了心思,今儿便同贾敏商议了一番。
贾敏一听也是大吃一惊,可随后也不得不承认,贾琏除了年纪大了些,旁的没有一处可挑剔的,犹豫半晌终还是应了下来,心中不由怨忿这世道对女儿家委实太过不公。毕竟黛玉一旦守孝,一出孝就是及笄之年,略挑拣一二就成了世人眼中的老姑娘,姻缘上也未必能比嫁了贾琏自在如意。
林海虽说服了贾敏,自己心里却总觉得贾琏配不上自己的掌珠,这会子见贾琏半天不出声,一脸的痴傻之相,不由更是心头火起,强压下胸中的憋闷之意出声怒道:“怎的,你竟还觉得玉儿配不得你不成?你这般大岁数,我还怕误了我的掌上明珠!”
林海怒目圆睁,一声怒喝虽仍显虚弱,却足够唤回贾琏的神智。他抬头见林海贾敏夫妻都眉头紧蹙,一旁端坐的林樟也是满脸愤愤,不免以袖掩面,哀嚎一声冤枉。
黛玉之品貌才情举世难寻,贾琏前世不成器时自然也曾经起过几分遐思,可他自从重回少年时起,真个儿是将黛玉当作亲妹妹一般爱护疼宠,半分逾矩的念头都不敢有,哪里会想到还有这么一回?不由就呆愣了。
贾琏诧异之余,倒也能多少猜出些林海此举的用意。他先指天誓日的解释清楚自己绝对没有半分嫌弃表妹的意思,是自己年老不堪匹配,平息了林海之怒,才撩起袍子郑重跪下,神情恳切的看向林海与贾敏二人。
这回愿意放下京中大把油水丰厚的差事跟着走这一趟的,要么跟贾琏有过命的交情,要么就是同何守备一家有香火情,平日里都是一处大块吃肉、大口喝酒的兄弟,情分记在心里,谢也不急于这一时。
听说林尚书那边寻贾琏,不等贾琏开口说什么客套话,何汣安等便都笑着起身,与他约定“回头事儿都了结了再一处喝酒”,将人送了出去。至于那喝不成酒的丧气话,自然无人会提。
贾琏也不同他们客气,拱手一抱拳就大步往回赶。昨儿夜里林海那头的情形着实不算好,不说贾敏黛玉等弱女子,就是他这等上过战场见过血腥的男儿,都心头乱跳,总觉不详,且他从出门到如今,不过半个时辰左右,这样急着叫他回去,多半是有事相商。他私心里揣度,总觉得林海约莫是怕自己熬不过这一遭,想在家人面前做个交代,要他这个表兄兼师兄好好照看一双弟妹。
其实便是林姑父不提,他也定会将姑母表弟表妹们照料的妥妥当当。此番若林姑父平安致仕,他便如之前那般,从旁照看一二,以后官场家事有用得上他的绝无二话。若是有个万一,日后樟哥儿进学做官、黛玉出嫁、姑母养老,他定尽长兄之责,绝不会让人欺侮了他们去。
回去的路上,贾琏甚至连如何劝说林海放宽心,如何发誓都想好了,却怎么也没想到才刚坐下说了一句话,他就被惊得忘了言语,目瞪口呆的看着正紧肃容倚在贾敏身上的林海,连手上的茶盏歪斜,茶水泼湿了外袍都没发觉。
贾敏见丈夫一脸阴沉,娘家侄儿又一副五雷轰顶的模样,不由叹了口气,替林海又问了一遍:“你姑父不知此番劫难可能平安,放心不下你表妹,欲将她许配与你,盼你护她一世喜乐,你可愿意?”
方才林海略说了几句话,就借口孩子们年纪小,莫要熬坏了身子骨叫他担忧为由,把黛玉和林樟都撵去了旁边配殿里收拾好的屋子歇息,独留她在身边说话。她初时还当林海是要交代些要紧的事情,却没想到先说起的第一桩事就是黛玉的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