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已经再没有人能对她指手画脚,说她不孝也罢,灾星也罢,那些人也只能背地里说说而已。
林亦书看着他身上只盖着的一床旧薄褥子,侧过头淡淡看了一眼身旁的周姨娘。
周姨娘低下了头,紧紧攥着手帕,林亦书撇开眼,并没有说什么。
躺在床上的男人似乎被惊醒了,他的脖子有些僵硬,缓慢侧过头,在见着林亦书时,他情绪似乎有些激动,那张瘫了半边的脸上看起来有些狰狞,他咿咿呀呀朝林亦书说了半天,林亦书一个字都没有听清楚。
林亦书平静地看着这个已经人不人鬼不鬼的男人,“你落到如此地步,也是罪有应得,娘在天有灵,一定很开心。”
男人听了,情绪似乎更激动了,他瞪大了眼睛,嘴里似乎在骂骂咧咧着什么,拼命挣扎着身子想起来,本就老旧的木床因他剧烈的动作而‘吱嘎’作响,似乎下一刻就会散掉。
旁边的周姨娘见此,两步上前扇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扇完后还用手帕擦了擦自己的手,冷声道:“给我安静点,不然明日就饿死你。”
林亦书知道周姨娘恨他,却不知道她会这么恨他。
周姨娘是娘的陪嫁丫头,她们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五岁那年,娘护着她被打得奄奄一息的那日,周姨娘正好被娘吩咐去了娘家,向娘家取了些银子,贴补家用。她还记得,周姨娘回来的那日,见着躺在床上伤痕累累的薛玉枝时,哭得跟个孩子一样,毫无形象可言。
她记得六岁时,娘走的那日,交代她的话,娘让她学会坚强,让她不要一辈子活在仇恨中,让她长大后好好待周姨娘和林清清,娘的眼中似乎还有千言万语,但是她再也没机会与她说了……
林亦书看着瘫在床上早已是个废人的林魏冬,心里却很平静。
不知道为什么,三个女儿中,林魏冬最不喜欢的就是她,曾经遭打最多最狠的也是她,兴许正是这样,所以林亦书从小就不曾将他真正当成过自己的爹,嘴上称呼一声也就罢了,心里却从未认过他。
连她自己都弄不明白,虎毒尚且不食子,为何天下还有这么多为人父母的可以对自己的孩子狠下心肠。
她曾见过有些难民为了换一口粮,而将自己的孩子转手卖人,她曾见过冰天雪地里,有夫妻因家里孩子太多,而将尚在襁褓的孩子放在别人门口听天由命,她曾见过有的人家里,男娃过着少爷一样的生活,女娃却生而卑贱,像个丫鬟一样任全家指使,同为骨肉,却一个天一个地。
他们也许是形势所迫,也许是别无办法,但林亦书想过,若是自己,就算再艰难困苦的环境,也不会抛弃轻贱自己的孩子,她会像阿娘一样,宁可舍弃自己,也会保全孩子。
所以,人和人,是有差距的。
作者有话要说:有没有想我啊?
感谢时光送的霸王票,笔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