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月色如水，星光暗淡。

璇玑坐在桌边吃夜宵，几样糕点被做成桃花的形状，精致美丽。桌子另一边是一碗乌色药汤，还有浅浅一碟凉拌猪耳丝。

药自然是宋离的，他的余毒已经去的七/七/八/八，早晨璇玑跟他说，这是最后一副药，喝完就可以活蹦乱跳了。

璇玑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星辰，眉头微皱,看一眼宋离，问道：“你打算一直这样？”

她指的是宋离易容这件事。

宋离想都没想，“不然呢？舜王爷难道能放过我？”喝完药，十分沮丧道，“你杀了他儿子，我成了背锅侠。唉，真是世事难料。”

璇玑表示不想接话，一切皆有因缘，冥冥注定，她只是顺天命。李陇即便不是死在她的手里，也会死在别处，或是叛乱、或是别的寐语者出手，但无论是谁，李氏将亡是天命。

“帝王星暗淡，紫薇星隐现，众星辉自四面八方聚向北方，不日必有北方霸主取代今朝。”

璇玑望着星辰若有所思，北方乃是苏氏诸侯盘踞之地，她连续几日翻阅朝史，据史册记载，苏氏先祖苏钰是游牧族王汗与前朝公主所生第九子，他的后代大多骁勇善战，而今盘踞北方的苏氏五侯中，却数他旁系所出庶子留下的子嗣，燕圩侯苏陌桐最出色。

苏陌桐，朝史关于他的记载是灵武十年，时年九岁的苏陌桐曾参与乌楚大战，于千军之中取牧云族将帅首级，一战成名。

璇玑的梦境中不曾出现这位九岁一战成名的少年英雄。或者说，上天安排的梦境里，没有关于这个少年的任何提示。

璇玑决定今晚梦境中窥探天机，若是仍无启示，她需要继续等待下去，直到梦境告诉她下一任帝王星的归属者。

如果说，宋离有什么天赋的话，应该是最会察言观色。他对着璇玑若有所思的脸微微笑，随口说道：“你倒不必发愁，我听说你们这种异人根本不需要思考任何事情，上天旨意自会下达。”

璇玑额首，“话是这样说，没错。”

宋离暗自点头，心想自己果然观察入微，善解人意。看着璇玑，他神色温和的继续说道：“璇姑娘，我在这大陆飘荡也许久了，关于寐语者的传说听过几百个版本，但所有的版本结局都是一样的。结局说，你们窥探天机，泄露天机，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能辅佐一代开国帝王，却不能主自己生死，终生孤苦。待千秋大业熬成，势必要受雷劈而亡。传说可信吗？”

他一口气将话说完，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但是人都有好奇心，尤其是他，好奇心更重，若是不问出来，他要憋出内伤了。

璇玑并没有想到宋离会考虑她会怎么死去，她想了想临下山之前，师父在溶窟留下的图腾，认真回答宋离，“寐语者本就是打破世间平衡的存在，传说自然可信。足踏奈何转阴阳，手握乾坤定生死，说的便是我们这种人。但世人只知风光不知萧索，后面还有两句，叫做魂归虚空渺渺空，五雷俱厉骨肉齑。”简单概括道：“不得好死。”想了想，补充道，“生而孤独，死无全尸。”

宋离筷子都掉地上了。

他今年二十岁，自认没有看破红尘的悟性，他惊讶璇玑十六岁就看得这般透彻，又实在悲悯她的透彻。如他尚不能平淡对待生死，总觉得活着更好，他喜欢看花看鸟，喜欢一草一木，更喜欢喘息之间生命的美好。

忽然，他想起一个人，一个比他大两岁目光浅淡的男子，世人提起那人来大多热血沸腾，总觉得是豪气万千的壮志青年。但是只有宋离知道，那个世人眼中的壮志青年，他的思想像极了眼前的姑娘。

谈论着自己的生死，仿若与自己毫无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