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舅舅！你这一觉睡得可真好。”太子宋涯放下书，站起身，坐到一旁的矮凳上，笑着揶揄道，“外祖父出宫前，见你睡得正香，便没有唤醒你。你是不是掐着时辰睡的，一觉醒来，正好是要用晚膳的时候了？”

“牙牙竟然也会取笑舅舅了。”穆霖改躺为坐，拍拍身边的空地，笑道，“来，坐上来。之前不是坐得好好的吗，这时又离那般远了？”

“小舅舅！本殿下已经长大，不能再叫我牙牙了！”宋涯气呼呼地鼓着脸颊，可爱的模样让穆霖真想上前捏两把。

宋涯是很生气，平时在太师太傅面前，他总能得到夸奖，说他温柔敦厚颖悟绝伦。可是只要小舅舅一出现，他装得再沉稳成熟，一眼变回三岁稚童。可宋涯偏偏喜欢往穆霖身边凑。

“不打趣你了，舅舅要出宫回齐国府。虽说你外祖父已先一步回去，和你外祖母说我没事，但她是不看到我平安到家还是不放心的。”穆霖敛起笑容，起身整理仪容。

宋涯也站了起来，他的脸上也没了笑容，低着头说：“舅舅不能用完晚膳再走吗？母后令小厨房做了好多舅舅喜欢的菜肴。”

穆霖摸摸他的头，才十岁大的孩子，个子都快要与他齐肩了。上次来宫中取画像，他还有些局促，还好皇后与太子以为他在害羞。这次看到太子，虽无法像原来的穆霖那般总是捉弄太子，但自然了许多。

“这几个月你又长高了不少，再过几年，你这个子就要超过舅舅了。舅舅就不在这里用膳了，若是碰上圣上与你们一同用晚膳，我还能坐在旁边打扰你们一家吗？”最后一句方说出口，穆霖便觉得说错了。帝后不和已是举国皆知的事，若不是有先帝的遗旨压着，建安帝早就找理由废后和太子了。

果不其然，宋涯头低得更低，连声音也是闷闷的，低不可闻：“舅舅不是不知道，父皇从未与我们同过桌。”

“是小舅舅错了，小舅舅向你陪不是。在我入睡期间，圣上有召过我吗？”穆霖连忙转移话题，这里实在不是舅甥俩谈心的好地方，两人说话定要小心隔墙有耳。他又想了想，他要不要和圣上当面告辞。

宋涯摇头。

穆霖还是让门外的太监给建安帝带口信，说他想当面感谢陛下的恩泽。建安帝是以为他治伤的借口把他抬入宫中，虽说这只是个幌子，但他还是要将谢意表示出来。

穆霖花了一刻钟才把宋涯逗乐，方式无外乎笑话趣闻之类的。又过了一刻钟，太监回信说陛下事务繁忙无暇见他，又赏赐了一些止血良药。穆霖随后与宋涯去了景仁宫，与穆后辞别后便出了宫。

出了宫门，穆霖抬眼就见穆府的马车停在门外。穆霖回头忘了一眼夕阳下庄重辉煌的皇宫，从这看宫殿，只能远远地看到一片片熠熠生辉的明黄瓦片以及各种飞檐走兽。皇宫背后的天空，云层被落日染红，仿若一头头被点燃的困兽，挣扎着，扭动着。

真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啊，他暗叹，走向马车。马车前的蘅烟见他出来后呆立了片刻，不敢冒然上前。此时见他走过来，蘅烟立马走过去，唤了一声“公子”，扶着穆霖一步一步走向马车。

穆霖上了马车，坐好后放下帘子，当他的视线里便再也没有皇宫的影子，这才松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