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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带有明显的嘲讽意味,但梁璀错听了心里却终于放轻松了些,还能这样调侃她,那就还不算严重。

又几句对话后,正准备挂断电话时,梁璀错只听得那边的人说:“你这样做是对的,我们是一家人,遇到困难你要让我知道,不要一个人扛。”

梁璀错听了不由发怔,张了张嘴,半晌后,又说了一句谢谢。

“一家人……”她在心中轻喃,想真不能轻易去计算时间,仿佛只是一瞬,从认识许名扬到现在,已经有十三年了。这样的存在,她怎么能去否认。

许名扬口中的人很快便赶到了收容中心,是一个五十左右的男子,个子不高,身形也有些瘦削,却是很有气势的样子。

“我叫韩东,叫我老韩就行。”他介绍说,梁璀错礼貌地向他问好,顿了顿,叫了一声韩叔。

韩东笑了笑,“说吧,需要我做些什么?”

梁璀错仔细叙述了这些天她的遭遇,然后看着韩东皱起的眉头,拘谨地问:“所以……能把他们救出来吗?”

屋里很是安静,韩东用手指轻敲桌面的声音被衬得格外响亮,梁璀错的心跳不由被带快了节奏。

“很难吗?”她不安着,韩东却突然笑出了声。

“哈哈,不是什么大事,放心吧。”他说,梁璀错握紧的拳微微松开了些。

许名扬在许多方面都不算靠谱,但找来的这个韩东却是可靠的。

他早年便来非洲经商,现在在塞内加尔拥有好几家工厂,对这里很熟悉,也有一些人脉和门道。

他打了几个电话,然后让梁璀错安心等结果,不到一个小时,便传回了消息。

“你再等一会儿吧,我这就去把人给你带回来。”韩东说。

梁璀错则紧跟在他身边,“韩叔,带我一起去吧。”

韩东本想拒绝,毕竟这里不比国内,但对上梁璀错急切的眼神,最终点了头。

车子在达喀尔不算平稳和宽广的路上行驶着,颠簸几圈后停在了一栋废弃的二层小楼跟前。

梁璀错刚要下车,却被韩东拦住,“你就在车上等着。”顺手还指了个人留下陪她。

透过车窗往外看,梁璀错这才发现,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还停着辆车。韩东下车后,那辆车也走下来一个人,他们交谈了几句后,迅速走进了小楼。

还有什么比在异国他乡强装孤胆英雄更愚蠢的事情?

林滉窝在墙角,双手被反绑着,越挣扎绳索便勒得越紧,最后他吐了口气,干脆放弃挣扎。

不远处,nahal躺在地上。方才的对峙中,他势单力薄,被打得不轻。林滉想要帮忙,但没几下,便被绑了丢在一旁,没怎么受伤也不怎么好过。

“你还好吗?”林滉臀脚并用,费力地向nahal靠近了些,问。

nahal微微睁了睁眼,表情因为疼痛而有些扭曲。

“你别担心,你是中国人,他们不会伤害你的。”

反被安慰,林滉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你也会没事的,我们找机会一起逃。”

他说,但心里其实一筹莫展。人生地不熟,要逃谈何容易。

nahal没有再回应,又闭上了眼睛。

怎么逃?又逃到哪里去呢?出生在这片土地上,被赋予的选择实在太有限了。

梦里面的自己大概十岁,和nessa一般大。

穿着件灰色格子的连衣裙,脸上的表情也是灰色的。

她避开其他的孩子,站在屋子的最角落,却还是被捉了出来。

“菲比,快叫人。”

一旁的女老师轻轻将她推上前。

“……”

看着眼前这个陌生且严肃的男人,实在是无法用那个称为称呼他。

“以后你就不要叫菲比了,我会给你取个像样点的名字。”那个男人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

“我……”来不及反驳,一个翻身后,梁璀错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这有些久远的过去倒真是很久没有出现过了,梁璀错发出极轻微的一声叹息,伸展了胳膊和腰,从床上起来。

拉开窗帘,万里晴空和明媚阳光映入眼底。这总是晴朗的非洲,真是不适合有心事。还有……

梁璀错听着门外林滉咋呼的声音,自从认识他,她的身旁便再也安静不下来了。

梳洗完,梁璀错去了楼下的餐厅。

瞄一眼餐桌上堆成小山的碗碟,眼前的这位少爷明显已经风卷残云地饱餐了一顿。

“你……”

“记账,记账,我都会还给你的!”林滉讨好,笑得人畜无害。

梁璀错坐下,点了牛奶和三明治,细细吃起来。

林滉将椅子拉近,凑过去,刚要开口,便被梁璀错制止,“吃饭不说话。”

这是什么道理,林滉一怔,嘀咕说:“餐桌上就该热热闹闹的,你看非洲人吃个饭还载歌载舞的,你不能太压抑自己的天性。”

“那你跳吧。”梁璀错喝了一口牛奶,目光有神地望向他。林滉一噎,乖巧地安静了下来。

眼看着面前的人终于将三明治的最后一块送入口中,林滉只觉得守得云开见月明,开始叽叽喳喳地开始说个不停,梁璀错的话照例不多,对他的回应以白眼为主。

结账,离开酒店,两人搭车前往收容中心。

“你说,nahal就这么跑去拿电脑,不会出什么事吧?”车上,林滉忽然问。

大抵是因为真的感觉不安,他抖起腿来。梁璀错轻拍了他一下,叫停了他的小动作,若有所思地望向车窗外。

这个问题她也在担忧,昨天抢劫的人和那日在酒店偷盗的人是一伙人无疑,nahal帮了他们,势必会被为难和排挤。

“那台电脑对你来说真的很重要吗?”林滉又说,音量明显小了些。

梁璀错敏觉,“你什么意思?”

“就……”林滉的脑子也有些混沌,他明白,做错事的人是nahal,他没有理由要求受害者放弃自己的权益,可那话不知怎地就说了出来,“如果可以的话,我来承担电脑的钱以及因为丢失电脑而造成的一切损失。”

静默瞬间扑占了车厢,梁璀错不语,望向林滉的眼睛更寂静的不像话,没有任何的情绪显露。

林滉感到心虚,轻咳了一声,想着该如何挽回这糟糕的局面,而梁璀错则突然开了口。

“你看清楚,这是非洲,它是幅员辽阔,资源丰富,可同时它也贫穷、落后。种族冲突,疾病丛生,环境退化,是这里难解的习题。而塞内加尔,这座国家,它是全球最落后的国家之一,它的失业率和青少年犯罪率连年居高不下,糟糕程度只会超乎你想象。你要献爱心,彰显你的财力,我不反对,可请你讲究方法,我是不会配合你演出这种愚蠢戏码的。”

“我怎么不讲究方法了?”林滉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