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周三娘身旁,她停下来咧嘴一笑道:“别紧张,看把你们都给吓的。”她接着往里面走,一边走一边道:“有什么吃的都拿来,本公子饿了。”
周三娘心里窝着火,指着她骂道:“老娘的洗脚水你吃不吃?”“啪”一掌拍在桌子上道:“老娘开客栈做的是正经买卖,不伺候你这种纨绔的富家少爷,没事就快给老娘滚蛋,别在这里碍手碍脚。”
姓严的大概生气里,脸一拉转头望着她,周三娘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说不好那是杀气还是别的什么,一下子愣住了。“嗖”一声,一支箭刺破窗子上的羊皮纸射向周三娘,周三娘的注意全在姓严的身上猝不及防,老马见状喝道:“臭婆娘”他纵身扑过去挡在她身前,箭射早肩上“啊”一声摔在地上。
周三娘吓个半死,喝道:“老马”扑上去抱起他问道:“老马你没事吧?”
宽厚的肩膀上死死钉着一支弩箭,老马真够男人的,他咬牙用力一拔,又是“啊”一身大吼,将弩箭拔出来。原来弩箭带着倒钩,箭镞上带着血,肩上已是血肉模糊,幸好箭上没有毒。周三娘眼中滚着泪花,见老马没事,悬着的心落下来。
嘈杂的马蹄声伴随人的呼喊声而来,弩箭如雨点一般落下来,沙漠之狐果真来了。店里的伙计避之不及,周三娘喝道:“愣着干什么,找死呀?掀桌子。”伙计的动作比什么都快,掀翻桌子挡住飞来的箭,然后慢慢往墙角靠。这时候,快马已经冲进镇子,从马蹄声上判断,上百人的规模。一个伙计探头往外望去,看到的尽是黑压压的人影和太阳下闪光的弯刀,一支箭当头射来,幸好他躲的快,弩箭把头上的帽子射落,人完好无事。周三娘见状,一鞭子打在地上气道:“混账东西,有什么好看的?你有几个脑袋?”这下子,所有人都只敢挨近墙角低着头,就怕一不留神脑袋没了。弩箭一个劲的射,窗口已经不成样子,射到客栈里的弩箭将里面的酒缸、碗筷打得“噼里啪啦”,那门板上早就和刺猬一样。猫在墙角动弹不得真够憋屈的,周三娘大骂道:“王八蛋,有种就来和老娘光明正大的打一架。”这种气她可受不了,况且镇子里的人都指望着她们,要是她们躲着不敢出去,镇上的人不就等着被人屠杀殆尽。周三娘心一横,打开门一脚踢出去张桌子挡住射来的弩箭,她跟着身后窜出去骂道:“操你姥姥”她顺势丢出鞭子缠住一个土匪的脖子用力一拉,那强盗被他从马上拉下来,她借着力道飞上马“驾”一声,长长的鞭子拖着那盗贼满地打滚,不出几丈那人就被活活勒死了。
周三娘骑在马上,她在追前面的强盗,后面的强盗在追她,她的骑术极好,上蹿下跳,弩箭对她毫发无伤,反而被她在纠缠中打死数人。前面一堵高高的破墙,三娘骑马飞过,马老“呀”大吼一声千斤之力撞到破墙,跟在周三娘后面的七八个人“呀呀”惨叫着坠马而下,有人被快马拖着走,有人被活埋,也有人跳起来和老马短兵相机,老马的狼牙棒力大无穷,几棒子下去,打得七八个人脑浆迸裂都死了。
这一阵杀得痛快,三娘骑马回来笑道:“老马,你这一身本事还没丢呀。”
老马乐呵呵的道:“婆娘,你去救人,后面的交给我了。”
三娘道:“你小心点。”说完调转马头往前追去。
沙漠之狐最厉害的是他们的弓弩快马,他们像沙漠里的风暴,所到之处寸草不生。不是沙漠里的人们想反抗,实在是无能为力,不等别人近身就被射成刺猬,再大的本事也只能望洋兴叹。沙漠之狐肆意在戈壁上游荡,吞噬戈壁上的一切,他们从不挑剔沙漠里的任何可取的东西,把人们的畏惧当成武装自己的獠牙。他们狐狸,有坚韧的意志,有征服戈壁的决心;他们狡诈迅捷而凶残,对鲜血充满渴望,大漠本就是世上的地狱,他们要做地狱里最可怕的魔王。
五里镇民风彪悍,艰苦环境锻造善武精神,拿起刀枪人人都是战士,可沙漠里生活的人们谁不是战士?人人都在沙漠之狐的快马弯刀下低头屈服,五里镇上的人也不例外,当他们方然醒悟时发现,比起一望无际的沙漠,他们不过是沙漠里渺小的一粒黄沙,在沙漠之狐强弓硬弩下,只有抱头鼠窜的分。
慌乱声传来,雅娜焦急的搜寻老铁匠和那个冷冰冰的汉子。想找的人都不在铁匠铺,这让雅娜十分焦虑,不得不找出铁匠铺。外面兵荒马乱的,镇子上的人在逃窜,沙漠之狐在杀人,她眼睁睁看着熟悉的人被弓弩射倒,看着土匪马刀上正在滴血。眼前浮现出父母死在厮杀中的情景,对于一个少女来说,她真的吓坏了,耳朵里听不到任何声音,眼睛里看到一切都是模糊的。
一匹快马朝她冲过来,马上的人披着红袍子,蒙着面,这么漂亮的少女土匪舍不得杀,那人侧身抓住雅娜轻轻一提就如同抓一只牲畜一样将她放到马背上,骑马就跑。雅娜醒悟,她不断在马上挣扎的同时喝道:“放我下来,放我下来”老铁匠这时候才赶回来,雅娜见到他大声喊:“爷爷救我”
雅娜是老铁匠的命,他边跟在后面跑边喝道:“雅娜,雅娜”他只顾去追那匹马,不知道身后两把弓弩瞄准了他,两支弩箭从她背后穿胸而过,老铁匠放慢脚步,目光还望着前方的雅娜。
老铁匠死在雅娜眼前,雅娜撕心裂肺的呼喊:“爷爷”马越跑越远,最后老铁匠的身影越来越模糊。
一条鞭子穿云而过,射死老铁匠的两个土匪从马上掉下来,周三娘扑到老铁匠面前喝道:“老铁匠,老铁匠”没人回答她,她只想将雅娜抢回来,作为女人,她不想雅娜被土匪欺负。抓起鞭子却被七八个土匪围住,三娘大骂道:“你们这些杂种,给老娘滚开。”手里的鞭子左右一挥,土匪纷纷从马背上掉下来。瞧得出这些人不会让她得逞,从马背上掉下来后拔刀就围上来。
带走雅娜的人消失在视野里,围在身边的人土匪也越来越多,自己也身陷险地。就在这时,一匹快马风一般飞奔过来朝雅娜被带走的方向追去,三娘一眼就认出马背上那人铁匠铺里那中原汉子,他手中提着一把长长的铁剑,所到之处剑锋所向无敌,剑气将阻拦他去路的盗匪掀翻在地,没有一个人能够再站起来。
这等高手天下罕见,周三娘惊呆了,老马纵身一棒将一个盗匪打得吐血,又一棒朝三人脚下扫去,三个人腿骨都被打折,痛得“呀呀”直叫。老马扑到三娘面前喝道:“臭婆娘,你发什么呆呢?”
周三娘问道:“老马,你看到那个人了吗?”
武林当中有如此凌厉的剑气者不外乎居士易一人,老马当然见到了。可眼下哪顾得上这么多,老马急着道:“哎呀,你废什么话?”沙漠之狐短兵相接就完全没了优势,加之五里镇上的人有精神上的领袖,可谓是处处碰壁。从神堂跌落带来无限恐惧,局势急转直下,猎手变成猎物,那是种怎样的感觉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带走雅娜的是沙漠之狐的首领,他叫红狐狸,是个沙漠里最阴险的人。他生存的诀窍是不管手下死多少人,自己绝不吃亏,打得过就打,打不过他就跑,只要自己活着,沙漠之狐就能席卷戈壁。他也是沙漠中赏金最高的人,当地官府赏银三万两要他的脑袋,怪就怪每次不是他把去取他脑袋的人杀了就是泥鳅一般逃了,猫有九条命,戈壁上的人都传说红狐狸有十条命不止。
抱得美人归,他以为自己再次成功逃脱,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是种美妙的体验,他的狂笑透露他有多沾沾自喜。没有人永远好运,就如他的沙漠飞狐跌下地狱,今天红狐狸走到尽头。阻拦他的不仅仅是眼前没有尽头的沙漠,还有天下第一的杀手鱼肠。
鱼肠因找洛河图来到戈壁,红狐狸的人头与洛河图是一样的价格,不同的是取红狐狸的人要比找洛河图简单。洛河图一时间找不到,他不介意顺手做另一桩生意。眼前骑马的男人红狐狸没有兴趣,他不想别人坏了自己的好事,好汉不吃眼前亏,既然前面过不去,不妨换个方向,反正天大地大。
刚调转马头,鱼肠轻轻问道:“你是红狐狸?”
红狐狸伸手朝腰间的弯刀摸去,同时道:“朋友,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鱼肠道:“你的人头价值三万两,三万两不过是你抢劫来钱财的十分之一,这个价钱一点也不贵。”
红狐狸哈哈大笑一声喝道:“想杀红狐狸的人都被我给杀了,又来一个送死的。”
鱼肠道:“鱼肠也不能吗?”说话的同时杀气顿起。
鱼肠之名令天下人闻之变色,红狐狸自知不敌,但他有自信逃走。岂料鱼肠拔剑的同时,一道寒光寒光从眼前闪过,他看见鱼肠的剑收回剑鞘中,一滴血滴在手背上,这是他对活在世上最后看到的一幕。红狐狸从马背上追下去,鲜血从喉咙上流出来被吸进沙子里。
那中原汉子骑马追到此地,鱼肠依旧不动声色道:“你来迟了。”
大侠居士易,天下最富盛名的剑客。一个是仁义大侠,一个是天下最致命的杀手,两人在戈壁的荒漠上相遇本来就是一种幸运。居士易与鱼肠有许多共同特点,同是天下最好的剑客,他们都是孤独的行者,守住孤独是他们唯一让手中剑变得更锋利的方式。
居士易翻身下马来到红狐狸的马前,雅娜绝望的表情中露出希望。他将雅娜从马背上抱下来,雅娜扑到他怀里哭得让他心慌意乱。对一个剑客来说,在感情世界里他只是个入门者,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都暴露了他的心理变化。鱼肠用同样的口吻道:“作为一个剑客不应该有感情,居士易,如果你和我现在动手,你已经输了。”雅娜吓得从居士易怀里离开,鱼肠道:“我要的是红狐狸,这个女人随你带走。”他将红狐狸的尸体绑到红狐狸马背上翻身上马,意味深长的看了居士易一眼,牵着红狐狸的马“驾”一声离开了。
雅娜看着他的背影问道:“他是谁?”居士易没有回答,将她扶上自己的马背,牵着马往回走。
姓严的假公子好像无处不在,她再次看了一场好戏,见到天下最厉害的两个高手。奇怪,天下最厉害的两个高手居然没有察觉她的存在,这说明什么?等两人都走以后,她走出来一笑道:“居士易、鱼肠,越来越远有意思了。”
太阳朝西边去,五里镇的厮杀早就结束,沙漠之狐无一漏网,人们忙着收拾残局。付出的代价不小,老铁匠以下死了不少人,战火中毁掉不少房屋。当然只要还有人在,不久一切都能重建,或许明天,镇子上往来的客商就会多起来,更重要的是没有沙漠之狐,漠北从此太平无事,通往西域的商道将更繁荣。
雅娜还没有回来,周三娘惴惴不安,手下的伙计都被她骂了个遍,人人远远躲着她。没人理她,她只好和自己生闷气。再过一个时辰天就黑了,沙漠中昼夜温差极大,雅娜不被折磨而死也会冻死在沙漠中,在她眼里,雅娜还是个孩子,不该在生命最美好的时候凋谢。
一个伙计跑进客栈高兴的道:“老板娘,雅娜回来了。”
周三娘迫不及待的跑出去,夕阳下雅娜骑在马背上,居士易牵着马,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这是沙漠中最美的景色。担忧的心放下了,周三娘露出笑容,可喜悦并没有维持多久,另一个烦恼又上心头。
居士易越走越近,老马来到周三娘身边望着居士易轻声道:“他手里那把剑叫荆楚,和恩公的赤羽扇,鱼肠的噬魂剑并称神兵山庄三大神兵利器。”
周三娘轻声道:“居士易”
话刚说完,居士易将马停在她们面前,他扶雅娜下来,一切都彬彬有礼,他不仅是个侠客还是个正人君子,他心平气和道:“雅娜交给你们,你们好好照顾她。”
多余的话一句没有,居士易牵马转身就走,雅娜眼中有多少失望可想而知。周三娘握紧鞭子咬牙往前两步喝道:“居士易,老娘就在这里,你不是来杀我们的吗?还不动手。”老马抡起狼牙棍站到周三娘身边。
居士易停下脚步道:“马王爷、母夜叉,你们能改过自新重新做人,那是你们的造化,我已经没有理由要杀你们,况且我答应严灼心,只要你们不回中原做恶,你们就可以远走高飞。”他为除掉沙漠之狐而来,事情办完自然一刻不会停留,他迈开步子,慢慢消失在沙漠的尽头。
最痛苦的是雅娜,爱上一个人不容易,她多想不想不管不顾跟他走。或许这就是宿命的,老铁匠尸骨未寒,或许她还不懂真正的感情,世上有太多事不会如愿,这段奇遇也许此刻就已经结束,她流下苦涩的泪水。
太阳渐渐落下去,明天一早它一样会升起来,五里镇还是五里镇,骆驼客栈还是骆驼客栈,周三娘还是周三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