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真是个纨绔,那你就该安安心心的做个纨绔!可我见过的顾照野不该是这样,他该有广阔的天地,该在北境肆意驰骋,该有万千荣耀!”沈相宜将人按在墙上,顾照野人高马大的,却只能乖乖的站好。

站在不远处的青至见了不由惊叹,果真是一物降一物。

“你当真要嫁给薛玉霆?”顾照野嗓子干哑,双拳紧握,目光灼灼的凝着她,仿佛只要她点个头,眼前的人心就要碎了一般,冷冽的风雪穿过巷弄,沈相宜怀里的貂伸出个脑袋看了一眼,又缩了回去。

行吧,只要不是这娘们被别人欺负就成,至于她欺负别人,它还是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沈相宜松了手,将身上厚实的狐毛大衣抖了抖,雪下得是愈发的大了,落在两个人的头上,没一会儿就有了一层白雪。

“薛玉霆这个人,不是良配,你到底看上他什么了?”顾照野心酸如醋,可怜巴巴的。

“他是状元,你是吗?他是我父亲的学生,你是吗?他作了状元之后,去剿匪有功,你能行吗?你在天都成日吃喝女、票赌,你问我看上他什么?顾照野,你若是堂堂正正的做个汉子,我也敬你三分,但你如今这样子,如何能担大任?将来若是北安王府有难,你人微言轻,又当如何?”沈相宜想点醒他, 却不知道,其实眼前的这个人一直是醒的。

“陪我去吃碗面吧。”顾照野闷闷的,换了个话题,心里还在琢磨着,怎么将这个事儿搅黄了,毕竟就算这无情的小丫头不选择自己,也不能让她重新再走以前的老路!

沈相宜退了两步,“吃面就算了,我还有事。”

“耽误不了什么时间,走吧,先前在崖下的时候,你可是答应过我的,嘶,如今我这个腿还疼着呢。”顾照野一只手虚弱的扶着墙,走得一瘸一拐的,看得青至目瞪口呆,他那点子皮肉伤,至于吗?这一会儿的功夫,就伤了筋骨了?青至上前要扶他,被他瞪了眼,青至只得退得远了些。

唉,主子真是越大越难伺候,这心境也复杂得很。

沈相宜没法子,只能抚着顾照野走进巷子,去吃那家常吃的面馆,面馆里头老夫妻还未歇息,见顾照野过来了,热情的迎了上来,“呦,今儿夜里可要守岁了,怎么不在家里,出来了?”

“两碗面,老规矩。”顾照野环顾四周,“怎么这时候还开着店?”

“嗨,孩子们都在边境,咱们呢也没别的指望,多做些活计罢,听说退下来的军户非死即伤,将来攒下银 钱,他后半辈子也算是有个倚靠。”老汉笑着下面,眼里却是说不尽的担忧。

沈相宜心疼不已,“军户退下来之后,朝廷不是都有补偿吗?每月还是有月银度日的……。”她忽的想起了辛大哥与那十来岁瘦骨嶙峋的小丫头,他们是最底层退下来的,生死自负,在阵前拼命的日子又算什么?大概算年少时空有的一腔热血罢,再看那左副将,他有军衔,退下来之后日子倒也还算过得去!

上战场时,人人舍的都是性命,可活下来的,却有这样大的差距,她一时无从开口。

气氛一时沉闷了起来,一旁的老妇人见状笑道:“嗨,大家都是这样,日子终究是要过下去的,总不好日日以泪洗面不是?咱们做老百姓的,总还是盼着太平盛世,好生过活。”

“就是,二位哥儿,面来了,趁热吃。”老汉将面端了上来,一家布置粗糙的面馆,长长巷弄里的一盏灯,于这样的雪夜里,温馨又令人心酸。

沈相宜低头默默的吃着面,与这世道比起来,她不过沧海一粟,又能做些什么?

顾照野吃得很慢,沈相宜的面已经吃完了,他还剩了大半碗,沈相宜以为他是哪里不舒服,“怎么了?”

顾照野紧捏着筷子,抬头看她,“退役军户的事情,我知道你的想法,但如今上头不在乎这些,你不要掺和进去,这天下,早已经千疮百孔了,补不了了。”

沈相宜喃道:“天下补不了了,老百姓怎么办?”她在边沙呆得太久了,久得她对边沙秃子了如指望,却忽略了朝廷的现状,印象里年后开了春,怕是要出大事,今年的雪下得太厚了!

“总会好起来的。”顾照野一根一根的挑着碗里的面,再这么挑下去,外头的天都要亮了!!

他见沈相宜默默的看着他,不由加快了速度,两口将面全吃了,擦了擦嘴,扔了银钱,二人出了小馆。

一处府邸的后门口挂了两盏灯,灯随风摇曳,里头的火光却始终不灭,他凝着沈相宜,忽的笑了,“沈相宜,你等着,我定会打一个盛世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