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言所在的乡里常受流寇侵扰,乡民们缴纳完苛重的税,还要被强盗流寇掠夺,导致生活雪上加霜,故而费言最恨盗寇之流,十八岁时便立誓要斩尽天下贼寇,还曾经斩杀了一伙窜入乡里的流寇,是乡里的英雄。
直到有一天,他去山上打猎时,救了一个人。
这是一个貌美的女人,发如青黛肤如雪,眉似远山眼如波,眼里满是不谙世事和对尘世的好奇,她就像春天的梨花一般烂漫和纯洁。
她说她叫若白。
人总是无法克制地去追求美丽的人和事物。
费言在熊爪下救下若白后,便对她一见钟情,即使自己被黑熊重伤,但看到若白担忧的眼神,便觉得一切疼痛都轻飘飘地飞走了,好似不存在一样。
他爱上了这个美丽又纯洁的姑娘,而幸运的是,也许是因为他在黑熊手下救了她的缘故,若白也对他颇有好感。
郎有情妾有意,于是很快,他们就走到了一起,在乡里举行了婚礼。一个是大家心中的英雄,一个是美丽纯洁的姑娘,乡间的人们赞叹着这郎才女貌的结合,送上自己真心的祝福。
若一切在这里结束,那大抵这也是一个美好圆满的故事,可惜现实不是截然而止的故事,生活总是会按照它固有的规律继续运行下去,不以任何人的意愿而转移。
说来也怪,费言成亲之后,乡里总有青壮失踪,人们只在林间找到失踪者的遗物,乡间传言是山林里有成精的妖怪吃人,费言却对这鬼神之说嗤之以鼻,若这世上真有鬼神,那么这些神灵为什么任由这些诸侯王掀起战争,任由流寇强盗烧杀劫掠,任由这世间生灵涂炭?可见鬼神之说,不过都是骗人的玩意罢了。更何况费言天生胆大,又自恃武艺高强,就算真有妖邪,他也不惧,正好趁此为民除害。虽然费言成亲的身体日渐虚弱,但他并未起疑,以为是自己被熊重伤后落下了病根,尽管他不再有以前那么强壮,但他依旧有一颗行侠仗义之心,拿得起弓箭和刀,于是决定找出这山林里的作恶之人。更何况,乡里的许多失踪的人都是费言的亲近之人,甚至有他肝胆相照的兄弟,费言自然不会轻易罢休,他本就是重义之人,便决定去这山林深处一探,看看究竟是谁在装神弄鬼、肆意害人,他发誓要替他的兄弟们报仇。
一去山林需要多天,费言不禁有些放心不下自己单纯的新婚妻子,拜托亲善的乡邻多加照料后,便不顾他人的劝阻,一意孤行地孤身去了山林。
然而就像是话本里写的一样,孤身在家的若白惹来了他人的觊觎,有偶然来他们乡里踏青的权贵看到了外出的若白,被她的美丽所俘虏,从此萦绕于心,朝思暮想,便唤了家中仆从,使用强权,强行在带走了若白。
等费言一无所获地从山林里回来时,却只看到了被付之一炬的屋子和疲惫伤弱的乡邻。
原来那日权贵来乡里抓若白,一路大张旗鼓,毫不遮掩,乡里剩余的青壮们年轻气盛,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权贵带走他们英雄的妻子,纷纷拿起武器抵抗,只可惜常年难以饱腹的他们不是那些尝尽油水的强壮仆从们的对手,不仅没有成功阻止,还被蛮横无理的权贵一起抓走了。
如今,乡里便只剩下了一群老弱病残。
费言回来闻得此事,勃然大怒,一恨夺妻之仇,二恨伤其乡邻,提刀欲去向那权贵寻仇,乡中诸人苦苦相劝。恰在此时,有那权贵派来的使者,说是来放了乡里被抓去的的青壮,乡中长辈们大喜过望,费言强忍怒火,随之而出,却见来的使者拉来了一辆牛车,牛车上装着一个个头颅,头颅上是乡邻们熟悉的面容。
是可忍熟不可忍!
这些青壮都是与费言一同长大的兄弟,情分非同寻常,如今年纪轻轻,就因他而亡,这里面的人甚至大多都没有成亲,连个子嗣都没有,百年之后都无人祭祀,这让费言如何能接受?费言怒火中烧,暴怒之下,斩下了那权贵派来的使者和奴仆们的脑袋。
待费言的理智归来,众奴仆都已化作了他刀下亡魂,他自知那权贵不会放过他,又愧疚自己和自己的妻子为乡间招来这场大难,索性便叛出乡里,落草为寇,一来与乡邻们划清界限,以免他们受他牵累,二来便可以无牵无挂地追杀那权贵,以报此大仇,夺回他的妻子,祭奠他兄弟们的在天之灵。
可惜他得知那权贵早已离开乡间,无法即刻复仇,费言只能一路逃亡,一路追索那权贵的下落。
他逃窜出乡里不久,昌国很快就出现了他的通缉令。遭此大变,费言的性格逐渐变得偏激,极其憎恶权势之人,也不知为何,他离开乡里之后,身体又渐渐变得强壮起来,因为心中充满恨意,拼命练武,武艺越发高强,普通人难以抵抗,逃亡路上,若见有权有势之人,必然杀之,长此以往,倒让他在昌国甚至邻近几国都闯下赫赫威名,手底下,也多了不少追随之人。初时,费言还仍记得自己初时的诺言,不杀平民,可是随着他刀下的亡魂越来越多,人的性命便不再是性命,而仅仅是一串数字罢了。当周围的人都杀红了眼的时候,保持自己的理智,本就是一件困难的事。当有平民被权贵们逼着来战斗时,当他的刀下第一次染上平民的血时,他的原则和底线,就开始一步一步地崩塌了。